去亮出一口白牙,作势要咬钢渣。即便是尖叫,那声音也很钝。天色说暗便暗淡下去,也没个过渡。两人做出的手势在黑屋子里渐渐看不清。小于要去开灯,钢渣却一手把她揽进怀里。他不喜欢开灯,特别是搂着女人的情况下。再黑一点,他的嘴唇可以探出去摸索她的嘴唇。接吻应当是暗中进行的事,这和啤酒得冰镇了以后才好喝是一个道理。
对面,在小于理发店前十米处有一盏路灯,发神经似的亮了。以往它也曾亮过,但大多数时候是熄灭的。钢渣见一个人慢慢从坡底踅上来。窗外的那人使钢渣不由自主靠近了窗前。他认出来是那个老胶鞋。老胶鞋走近理发店,见门死死地闩着。小于也看见了那人,知道是熟客。她想过去打开店门为那个人理发,刮胡子,但钢渣拽住她。不须捂她的嘴,反正叫不出声音。那人似乎心有不甘,他站在理发店前抽起了烟,并看向不远处那盏路灯。
……是路灯让这个人误以为小于还开着店门。钢渣做出这样的推断。
那人走后,小于把钢渣摁到板凳上。她拿来了剪子和电推,要给他理发。钢渣的头发只有一寸半长,可以不剪,但小于要拿他的头发当试验田,随心所欲乱剪一气。她在杂志或者别的地方看到一些怪异的发型,想试剪一下,却不能在顾客头上乱来。现在钢渣是她情人了,她觉得他应该满足自己这一愿望。钢渣不愿逆了她的意思,把脑壳亮出来,说你随便剪,只要不刮掉我的脑壳皮。当天,小于给钢渣剪了一个新款“马桶盖”,很是得意。
那一天,老黄出来遛街,走到笔架山下,看见理发店那里有灯光。他走了上去,想把胡子再刮一刮。到地方才发现,是不远处一盏路灯亮了,小于的理发店关着门。他站一阵,听山上吹风的簌簌响声。这时,又是小崔打来电话,问他在哪里。他说笔架山,过不了多久小崔便和于心亮开一辆的士过来了,把老黄拉下山去喝茶。
钢城的的士大都是神龙富康,后面像皮卡加盖一样浑圆的一块,内舱的面积是大了些,但钢城的人觉得这车型不好看,有头无尾。于心亮的脸上有喜气。小崔说,于哥买断工龄了,现在出来开出租,跑晚上生意。于心亮也说,我就喜欢开车。在钢厂再扳几年道轨,我即使不穷疯,也会憋疯。于心亮当晚无心载客,拉着老黄小崔在工厂区转了几圈,又要去一家茶馆喝茶。老黄说,我不喝茶,喝了晚上睡不好觉——到我这年纪,失眠。你有心情的话,我们到你家里坐坐,买瓶酒,买点卤菜就行。他是想帮于心亮省钱。于心亮不难揣透老黄的心思,答应了。他家在笔架山后面那座矮小的坡头,地名叫团灶,是钢厂老职工聚居的地方,同样破败不堪。于心亮的家在一排火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