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拿着一壶冰茶和一只玻璃杯回来时,里奇已穿上T恤,坐在草坪上,大长腿直直前伸着,赤着双脚踩在蒲公英丛中。他脱下的鞋子,不知何故,搁到了他那辆皮卡的引擎盖上。
“拿着。”她说着,在他身边的草坪上瘫坐下来,正好面对着他,把水壶和玻璃杯递给他。她本想换下湿衣服,但那贴身的湿凉与阳光的温暖彼此交融,让她觉得四体舒畅。或许她现在的样子像只落汤鸡,但她不在乎。整个下午一同坐在山羊身上,她觉得和里奇更亲近了。她在他身边伸开腿,但与他方向相反,她的脚正好在他的髋骨旁边。这么坐着让她有种回到童年的错觉,仿佛他们正坐在跷跷板上,或置身于隐形的堡垒。他倒了一杯茶,递给她,然后就抱着水壶、仰着脖子一口气喝个精光。看到他的喉结上下移动,使她想起那些山羊咽下大药片的情景。十几岁的男孩,胃口就是好。
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包香烟——想必是她在屋里时,他去卡车里拿的吧。卢萨这么猜,
然能看出山羊的感情。”他把自己的T恤扔给卢萨,“你真该多出去走走。”
她用这散发着赤裸裸的男人味的T恤擦干了脸和胳膊,突然记起里奇看到她挥着有公羊味儿的布头在整片牧场的母羊跟前手舞足蹈的样子后,对她的描述。这世界就是座充盈着性欲的大马戏场,又或许匮乏之人才会这么觉得。她把他的T恤团成球,扔还给他。“今天这事儿,我欠你一个很大的人情,里奇。要是早知道会这么累,我说不定会打退堂鼓,但你却和我一起累死累活地干到了最后。真是麻烦你了,我能写张支票给你,补贴你一点油钱吗?”
“不用,夫人,你什么也不欠我。”他说得恭敬有礼,像个学童,“邻居和家人都不收钱。”
“好吧,那你的邻居和舅妈就谢谢你了。我这儿没你想喝的冰啤酒,但你回家之前可以尝尝我这儿的柠檬汽水或冰茶。”
“甜茶最好了。”他说。
一只鸟儿在那宅子后面休耕的草场上方大声啁啾,发出夸张的“哇——嘻”鸣声,中气十足,自我陶醉,俨然在唱一出歌剧。
“听,”里奇停止了擦拭肩膀的动作,“是山齿鹑。”
“是吗?”
“现在几乎听不到了。我还很小的时候听过一次。”
“嗯,真好。”卢萨没想到里奇还会对鸟儿这么留意,竟然连名字都说得出。“欢迎回家,山齿鹑先生。这地方总是让我遇见新的朋友。”她抱起装满了空玻璃药瓶的疫苗盒子,慢悠悠地走回宅子。身上酸痛愈发剧烈了,不仅胳膊,连大腿和后腰也酸痛。她愈来愈熟悉这种身体的感觉了,竟十分享受释放乳酸之后肌肉产生的刺痛。这和做爱后的感觉很像,她这么想着,不禁悲哀地轻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