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不劝劝呢?”周存仁说。
“唉,狗只要改不吃屎禀性,他苟存忠就改不爱戏毛病。你知道不,老戏没出来,整天唱样板戏那阵儿,老苟就常到这里,偷偷扮上。给大门上铁杠,给窗户靠棺材板。他化妆,扮戏,就给人唱《上绣楼》《滚绣球》《背娃进府》呢。”
大家就都不说话。
看库老汉又说:
“这死鬼,前天晚上就来,要给他准备棺材板呢。说尺寸不够不要;女棺不要;毛
力是支撑不下这场要见多年前老观众演出。他也许是明明知道,弓要折,弦要断,还偏要把这场演出进行到底。
朱团长也是做梦都没想到,第场演出就死人。虽然观众给那高评价,还给剧场前送上百个花圈、几十个挽幛。可存忠毕竟是死。死得太早,死得太可惜。团上还有人骂郝大锤,说都是这个瘟神,在大家出发时,故意“点天灯”,烧死七八只老鼠,才弄得如此不吉利。
朱团长征得会演领导小组同意,把《白蛇传》演出向后调位置。他边带人回宁州办丧事,边安排其余人原地休息,观摩学习其他团演出。本来演出完,也是要留下来看戏。地区搞这次会演,目就是让大家相互学习促进来。说十几年耽误得太厉害,好多演员上台连路都不会走。
易青娥本来是最应该留下来观摩学习,可她死都要跟朱团长道,送苟老师回宁州安葬。朱团长就同意。在回宁州路上,易青娥直在流泪。苟老师好多事,她过去都是不知道。只有在返回路上,古存孝、周存仁、裘存义三个老师点点说,点点回忆,她才知道苟老师可怜身世。
苟老师八九岁就出门要饭。后来跟着个戏班子,人家演到哪儿,他讨要到哪儿。箱主见娃长得心疼,人也乖巧,就收下学戏。十八九岁时候,他也讨下过房老婆,后来跟人跑。上世纪50年代,他又红火过几年,也结过次婚。“w.g”开始,他被关牛棚,老婆又跟人跑。再后来,他就回到宁州剧团看大门。曾在远房亲戚中,认过个干儿子,说是老好经管他。谁知干儿子长大后,听说干爸是唱男旦,就再没跟他来往过。苟老师辈子最后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算是孤老而终。
古老师还深深叹息声说:“唉,这就是唱戏人命哪!”
回到宁州,古老师他们就去找棺材铺那个老汉。易青娥也去。看库老汉听说苟存忠死,竟然丝毫没有觉得不正常地说:
“早预料到。”
大家惊,古存孝问:“为啥?”
看库老汉说:“这老家伙,把唱戏看得太重。老老,是玩上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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