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霭珠
郭强生《断代》乃是继《夜行之子》(二◯◯)和《惑乡之人》(二◯二)力作。在郭强生同志小说中,总有群漂泊游离帅男、型男、剩男、弃男,挥霍虚耗着突如其来情欲和(不再)青春叛乱肉体,带点装腔作势,带点浪荡不羁,仿佛急于向别人和自己证明:这肉身还活着。然而在那千姿百态皮相肉身下却藏着透到骨子里寂寞苍凉。有时阅读郭强生仿佛在阅读酷儿版张爱玲;然而张爱玲小说中,异性恋男女主角在阴暗角落权谋算计不只是爱情,还包括随着爱情可能带来婚姻和其附加价值。而在郭强生“张爱玲酷儿版”,男同志对于爱情权谋算计却是因为婚姻成家不可得,“真爱”成为唯诉求,反更凸显同志爱情曲折与吊诡。
相较于《夜行之子》偶尔流露出辞溢于情感伤主义,《断代》文字则更为凝练精准,刻画入微呈现同志肉身情欲和爱恨嗔痴浮世绘,比起白先勇不遑多让;他犀利又深刻直捣同性恋和异性恋之间恐同和恋同灰色地带,且又将性和政治交互指涉谐仿,可说是直追创作《美国天使》汤尼·库许纳(TonyKushner)。郭强生所塑造各种各样同志角色鲜活立体,不限于前同运时期台湾文学那些受到天谴、背负道德原罪负面剪影,也不囿于后同运时期某些同志文学政治正确“好男人症状”。《断代》几个主要角色均被赋予复杂心理深度,以及面临抉择算计时人性挣扎。
小说叙事以推理小说手法展开,从美乐地酒吧老板倒地不起、遭人纵火且又鬼影幢幢来追索悬案元凶;循这样故事线来串缀几个主要角色回忆和忏情告白,而对悬案追问则演绎为对性向认同追问:“你是不是?”也是追查众生情劫之罪魁祸首楔子。年老色衰老七守着中山北路七条通男同志酒吧,“美乐地”是他营生工具,也是他打发人生残暮,借以和社会连接唯途径。他唯认定情人是多年前邂逅却突然失联“大学生”,为此他无视于扮装皇后汤哥锲而不舍追求。但他在汤哥罹患绝症时提供食宿,伴他走完人生最后程,也算是有情有义。小锺是民歌手兼音乐制作人,也是小说中最具反思能力角色(他往往也是作者批判社会现状代言人)。小锺情路坎坷:他在高中时受到同学姚瑞峰诱惑,尝到情欲初体验。大学时和姚重逢,与姚及姚好友阿崇成为死党,在姚利用女友Angela“掩护”下,上演着暧昧又似假还真四角关系。各人大学毕业后,姚有意往政途发展,和Angela结婚;阿崇大学时义正词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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