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父亲会吃掉大多数烤焦的吐司。“呀!”他会说,“吃点焦炭!养生保健!”他还会说:“烤焦的吐司!我的最爱!”说完他就会把吐司吃个精光。当我年纪更大时,他
泥地。我们越过它,停在一片草地上。警察帮我打开车门,我们三人一同走向迷你车。警察一边走,一边告诉我父亲这一带的犯罪情况,还解释了为什么这明显是当地小孩干的好事。走到车边,父亲拿出备用钥匙,打开车后座的门。
他说:“后座有东西。”他不顾警察的劝阻,一把扯开盖在后座上的蓝色毛毯。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后座,因为我的漫画在那儿,然后我就看到了它。
我看到了它,而不是他,因为它已经没有了人的样子。
我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孩子,常常做噩梦。尽管如此,六岁那年我还是说服了父母带我去参观杜莎夫人蜡像馆,因为我特别想看一看恐怖屋,亲眼目睹我在漫画里见过的妖魔鬼怪,让吸血鬼尼古拉、狼人或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用碎尸块造出的怪物给我带来无与伦比的刺激。可行走在蜡像馆里,我看到的只是望不到边的一幅幅透视画,一个个毫不起眼、阴沉抑郁的男男女女。他们杀过人,大多是房客或家庭成员,接着因果轮转,他们自己也被杀了:绞刑、电椅或毒气室。这些作品大多是尴尬的社交场景,凶手和受害者围坐在餐桌边,中毒的受害者死气沉沉。标牌上的介绍语写道:绝大多数凶手谋杀家人后会将尸体售出,供人解剖。从那时起,“解剖”一词在我心中笼罩上了恐怖的阴影。我不知道“解剖”是什么,我只知道“解剖”会让人杀死自己的孩子。
我在恐怖屋里四处转,有一点让我无比抓狂:没有一个蜡像具有真实感,他们看上去完全不像真正的死人,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活过。
车后座上盖着蓝色毛毯(我认识那条毛毯,它放在我原来卧室的搁架上,天冷时会拿出来用)的东西同样没有真实感,看起来有点像猫眼石矿工,但样子很怪异:它穿着黑西服和起皱的白衬衫,领口系着一个黑色蝴蝶领结,梳着油光发亮的背头,双眼瞪出,嘴唇乌青,皮肤特别红润,红润到虚假的地步。它的脖子上没有金链子。
在它身下,我看到了我的漫画周刊——书被压弯了,皱得不成样子。封面上是蝙蝠侠,样子和电视上一模一样。
记不清谁说了句什么话,总之他们叫我站得离迷你车远一点。我独自穿过马路站定,此时警察正一边和我父亲交谈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
我凝视着迷你车,发现驾驶座的窗口塞进了一段花园浇水软管,软管的另一端与汽车排气管相连,排气管口被一大坨泥巴敷得严严实实。
没人在看我,我咬了一口烧焦的吐司,又凉又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