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作者不吝笔墨写了昭如在商人家庭里的不如意,写了她时时以商人家庭的门槛低微而自卑,但好在她天性宽——用小说的语言说,是“先天的颟顸,使得她少了许多女子的计算与琐碎”。这种天性的宽厚仁义,不仅表现在她对于下人(小荷)、弱者(小湘琴)、亡者(秀娥)一视同仁的好,更重要的是体现在她与丈夫卢家睦夫唱妇随,培养一种儒商精神。中国自古以来对商人重利轻义持有微词,正如卢家睦对另一个商人所说的:“自古以来,商贾不为人所重,何故?便是总觉得咱们为人做事不正路。我们自己个儿,心术要格外端正。要不,便是看不起自己了。”卢家睦原来学的是名士风度,却阴错阳差继承父亲遗留的产业成为商人,他娶了昭如,夫妇俩气息相投,坚持重诚信、施仁义的商业道德。小说处处将家睦昭如夫妇与家逸荣芝夫妇作比较,有意夸张荣芝的心机与刻薄,通过刻画荣芝对家逸的负面影响,来反衬昭如对家睦所示的正面影响。
更进一步论,作者没有把传统文化价值观仅仅落实在亚圣后裔身上,成为一种广陵散绝唱,而且把这种文化精神弥散在整部小说的书写空间。传统文化的因子在北中国的普通人家庭(即普通民间世界),无论贫富贵贱,均有丰富的蕴藏。如小说楔子开篇就写老年文笙去四声坊买风筝,有这样一段对话:说起来,四声坊里,这手艺怕是只留下你们一家了吧?/是,到我又是单传。/生意可好?/托您老的福,还好,昨天还签了一单。只是现今自己人少了,订货的净是外国人。/哦。/照老例儿,今年庚寅,写个大草的“虎”吧。/行。/今年不收钱。您忘了,是您老的属相,不收,爷爷交代的。/呵,可不!……我想,所有的读者开始读到这一段对话都会摸不着头脑,但是渐渐读下去就知道了,八十四岁本命年(2010)的卢文笙去四声坊买风筝,四声坊风筝艺人龙师傅当年曾受卢家睦嘱托,每到虎年便扎一个虎头风筝送给卢文笙作生日礼物,此“老例”已经传到龙家第四代,仍然在坚持着。这便是中国平民的仁义所在。还有小说第七章写郁掌柜雪夜苦谏文笙回家,第八章写卢文笙不惜破产援助姚永等等故事,都让人动容。诸如重诚信,施仁义,待人以忠,交友以信,富贵不能*,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等等,中国传统做人的道德底线,说起来也是惊天地泣鬼神,在旧传统向新时代过渡期间维系着文化的传承。如果要说真有所谓民国的时代特征,那么,在阶级斗争的学说与实践把传统文化血脉荡涤殆尽之后的今天,人们所怀念的,大约也就是这样一脉文化性格了。
这也是二十世纪历尽创伤的中国要中兴复元的“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