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原主人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所以里外上下,布置得总有些带着异国情调的肃穆。听说,石玉璞曾想要改造,是昭德留了下来。
一个女仆经过,垂首向她问候,恭恭敬敬。她听出这恭敬里,其实也是肃穆的,甚至带着一点躲闪与惊恐。这让她不太习惯。大约更不习惯的是云嫂,在这里一个多月,她竞没交下半个朋友。这于她热烈的性格,是很大的打击。而石夫人不止一次地暗示昭如,不要太惯纵自己的仆从,要让他们举止变得尊重规矩些。她便觉得十分的委屈,一次又一次地和昭如说,要回襄城,不然就辞工回乡下去。
昭如看到怀里的笙哥儿,眼神突然定定地不动。循他目光望过去,是挂在墙上的一只巨大的鹿头。她想起,听说这是石玉璞某次打猎的战利品。是多年的死物,毛色已经晦暗,峥嵘的头角,上面落了灰尘。它的眼睛是两颗琥珀色的玻璃珠子,同样是一件死物。然而,不知为什么,昭如却也在这眼睛里,看到了惊恐。昭如心里升起一阵寒意。她觉出儿子的小手,捉实了她的肩膀。她很想离开这里,却没有挪动步子。
这大厅里,一个多月前,曾经是很热闹的。
石玉璞的五十寿辰。也因为此,昭如赴津,以石夫人胞妹的身份前来拜贺。
回想起来,那一日来了许多人,派头又都大过了天。礼数是少不得的。外头报一个,石玉璞便起身相迎。因石夫人托病未出席,昭如便随着要行礼。按理也见过许多的世面,可这中间的繁琐,竟至让她有些局促。
她看着姐夫,原本是个陌生的男子,这时十分自得。黧黑的面庞,还未入席,竟已有了三分醉意。拥着他的,是四房姨太太,依红偎翠。一份自在和得意,是要给众人看的。门口站着乐队,不管是谁来了,先吹上一段唢呐。《龙凤呈祥》,本是应景的曲子,但毕竟乡俗,来的人,先是愣上一愣。再看见石玉璞的脸,便忙着堆起了笑,说这曲儿喜庆,若不是司令别出心裁,何来如此热闹。
石玉璞便做了个“迎”的手势,也笑。可在这笑里面,昭如却看出了讥讽。他下垂的眼角,因了笑,格外地深刻了些,与太阳穴上的一道伤疤连在了一起。那伤疤在笑容里不动声色地油动了一下。
人们要赞的,当然还是前厅悬挂的“百寿图”。草行隶楷,小金魏碑,两人多高。艳红的底子,金线为经络,气势非凡。三姨太娇嗲一声,着众人猜是谁的贺礼。人们看清楚图上款识是“毅庵”二字,众皆瞠目。石玉璞摆摆手,轻描淡写,说难为张少帅,命南京十个云锦织工,赶制了年余。昨晚总算送了来,石某得之有幸。
司令过谦了。听说今日寿宴,一“张”之后,更有一“张”。效坤公的那副寿联,何不也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