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如心里打着鼓,知道二哥话赶话,这回实在是说错。“百军棍”缘故,平日里,是断乎无人敢提。话得说回当年直鲁联军成立,张石二人都在风头上,各路好汉,投奔相往。彼时柳珍年,正在东北军第师李景林旗下,将将在直奉大战里崭露头角。石玉璞早就听闻这少年才俊种种,见他来投,自然求之不得。即叫他做联军模范团第二营营长,次年便升作十六旅旅长。石玉璞便是这份脾性,用谁不用谁,全在念之间,只要他喜欢,无人可奈何。按说这柳珍年宏图可期。然而他早年毕业自保定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并非因循守旧之辈,用兵带兵,都颇带些新派作风。后来竟至在所辖部队里设“四不”条规,所谓“不赌钱,不嫖妓,不爱钱,不怕死”,违者重
危坐,这会儿开口,说,如,你来得正好。你这个哥哥,越发腾达,如今这当姐姐,还能说上话吗?
昭如便使个眼色,叫云嫂将孩子先抱走。
这不,将将跟他姐夫闹大架,劝都劝不转。昭德将串檀木念珠,砰声扣在桌上。昭如知她是动真气,便说,亲姊热弟,有什话说不开。二哥,姐到底是经过这许多人事,左右还不是为你好。
盛浔直沉默着,这时也忍不住,说,姐,是敬重您。可道理在,是清楚得很。自打前清巡盐御史衙署迁津,咱长芦盐务,数举不兴,何故?便是这官私间交缠不清。这次缉私,是要给直隶贵人们个教训。这硝户营生,平日也给搜刮惨,预备兴工艺,辟地利,让他们做人也活得舒爽些。
昭德轻轻拍起巴掌,继而冷笑,好个刚直不阿孟大人。是长见识,这“南来载谷北载鹾”,制私贩私,打大明起便是屡禁不止,倒是要在您这儿改风水。且不论这伙子“贵人”将来怎怨你,如今担用人唯亲名声,你做得再好,也还是石玉璞舅子。
盛浔青白面庞,立时间泛起道红,脱口而出,虽不才,也并未污过姐夫威名。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当年姐夫与柳珍年梁子,是如何结下?依看,这柳某人也并未有十分错处。
昭德愣愣,手扶着案子,慢慢站起来,嘴唇有些发颤。
房间里几个人,都静止。昭如见道灯光,斜斜地落在大姐脸上,飞舞微尘,将她坚硬轮廓,勾勒得更为分明。周身华服,没有血色,仿佛尊蜡像。这时候,只听到座钟当声响,打破宁静。人时还静止着,心都活动起来。
终于,盛浔侧过身子,也不言语,就这走出去。
昭如紧跟几步。昭德说,别拦他,让他走。依你姐夫脾气,换成旁人,早毙万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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