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家,吃饭时候,将这事说。慧容听,放下筷子,说,怎觉得有点不合适,女人家穿裤子到学堂上去。这新式教育先进,还不至于不顾男女纲常。
仁桢就说,娘,你那时候和大姨跟师傅练咏春,不是也要穿裤子。
慧容说,那怎能样,习武自有习武做派。
说完,心觉不妥,口气就更严厉些,说,你这个孩子,读几天洋书,越发没大没小。
仁桢就吐吐舌头,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
转眼就是四月。仁桢坐在课堂里,黄昏阳光照进来,叫树影子筛过,忽明忽暗。春困秋乏夏打盹,仁桢就有些瞌睡。她在心里数下课时间,想着和小顺去东和巷买新出炉油果儿。
按理这国文科是她喜欢。可是教这科李老师是个长髯中年人,言行风度和她开蒙私学并无分别。明明是新式语文,他却有本事将“卷束两袖,勿令沾湿,栉发必使光整,勿令散乱”摇头晃脑地念成八股,也无怪乎让人昏昏欲睡。
这天快下课时候,说,同学们,家遇变故,明日即要暂别诸位。国文科授课事,将由范代责。
大家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门外走进个人。是个年轻女子。孩子们都有些惊诧,因为这女子装束。头发剪成齐耳,穿着件线条简洁鱼白棉布衬衫,可下身却着条格子呢男人裤子。在这襄城,青年女孩顶时髦装束,还是女大学生黑裙子衣久蓝,这身却是没见过。大家开始窃窃私语。李老师则是脸非礼勿视模样,说,请范做个自介绍吧。
女子便先绽开个笑容,露出两排雪白牙,说,各位同学,叫范逸美。将担任二年级国文科教师。大家可以叫范老师,也可直呼其名。师生之仪在心即可,不必拘礼。
第二日,仁桢就很盼着上那国文课。
到钟点,范老师进来,依旧是昨天装束,可肩膀上却扛着口箱子。孩子们都好奇得很。
范老师望望大家,微笑下,竟然将那箱子缓缓拉开,再阖上,便有魔样声音流泻出来。这旋律与音色,都不是他们熟悉。
范老师坐下来,说,同学们,这是手风琴,是
范逸美。话音刚落,班上就有个调皮男孩子喊出来。
女子微微笑,爽爽快快地答应声。孩子们就都笑起来。
李老师皱下眉头,可没忘对女子拱拱手,说,范,从此这科教务,就拜托给您。
女子微笑点头,当作回礼。
这瞬间,仁桢已是精神百倍。她仔细地看这女子眉目,觉得她真是美。可是她美,却和她见过女人美,都不样。和娘,和她姐姐们,和那个叫言秋凰名旦,都不样。既不柔美,也无关风情,这是让她很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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