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笑笑,说,那路上便有个照应了,我们往重庆去。
她说的是襄城话,但夹杂着浓重的西南口音。昭如看她气度与言谈不俗,便问,您府上是?
女人说,我是自贡人。
昭如便说,自贡是个好地方,小时候过年总要买一盏自贡的花灯,才算尽兴。
女人谦虚道,比起襄城来,始终是个小地方。
不怕没柴烧。家逸的口气,难得如此坚定。
踌躇间,昭如收到了天津“丽昌”郁掌柜的一封快信。寥寥数字:太太大安,速弃店西走成都。忌北上,倭人来。
昭如一家在西去的火车上。
车厢里拥促不堪,间或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一阵隐隐的腥臭味漫溢开。昭如打开车窗,初夏的阳光猛然涌了进来,带着净澈的热力。
文笙将胳膊支撑在窗户上,风将这少年的头发吹动。昭如看见光线将儿子脸部的影投射在壁板上,已依稀有了成人的轮廓,硬朗了一些。
昭如想一想,帮她辩白似的说,千年盐都,并不是随口说的。
妇人的脸色就亮了一下,夫人倒是很了解。
昭如说,我有个哥哥,曾经在天津办过盐务。耳濡目染,略知一二。那这一回,您算是返乡了。
女人愣了一下,低声说,家是回不去了,投奔男人才是真的。
昭如听见,有些无措。妇人的话,为她们的客套打
姐姐昭德安静地坐在文笙的近旁,手里执着一只苹果,轻轻咬一口。一时间,不再有动作。她用孩童一样的眼神,盯着对面女孩。女孩正将一支麻花咀嚼得脆响,并发出满足的吞咽声。昭德对女孩伸出手去,然后看着昭如,说,娘。女孩愣住。昭如抱歉地对女孩的母亲笑,将手在昭德的手背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食指,将昭德一缕花白的鬓发撩到耳后。昭德恢复了沉默,仍然紧紧捧着那只苹果。苹果上的牙印,,bao露在空气中,渐渐显出了不新鲜的铁锈色。
车靠近修县的时候,人们都看见了大片的麦田。青黄的麦田随风起伏,浪一样,十分的好看。田间看不到劳作的景象。小麦已灌浆多日,有些已经脱粒,却无人收割。
远远的城门人眼。出城的道路上,是络绎的人群,扶老携幼,肩挑背扛着大小包裹,匆匆奔走。扬起的尘土,遮没了他们的步伐。昭如叹了一口气,将车窗又关上了。
火车无分昼夜,一天一夜后,进入了河南境内。人们已经疲惫。许多人彻夜地站着,这时唯有依靠在陌生人的身上。人们听着彼此的呼吸,渐渐融人了各种气味的蒸腾。因为疲惫与无聊,情绪也随之松懈。当夜色低垂,邻座的妇人,在哄女孩睡着之后,对昭如开了口,您这一家子,是往哪里去?
她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让昭如有些意外。她忙先回了一个礼,说,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