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接过来，翻开一页。是一个顶戴齐全、蟒袍皂靴的官佬儿风筝，帽翅可以随风摆动。白鼻子，*角儿的形容。就说，这眉眼儿，大约是拿袁世凯做样子画的。
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手上摸索着，点起一根烟。却也并没有吸，由它燃了一截灰烬。这时间暮色重了，烟头彷佛一星火，安静地悬在暗黑中。有一阵微风吹进来，将书桌上的几张纸吹到了地上。文笙便弯下腰，捡起来。看到上面有十分娟秀的字迹。另有一方印章，颜色赤郁。
从他手中拿过信纸，看一看。他将那纸铺展到桌上，小心地用手抚平。一下，又一下，忽然停止了动作。只听见他说，我又是何必去，明知是自讨苦吃。
他打开灯，看着文笙的眼睛，说，你知道么，我走了这么远。离开了杭州，江津，来到这里。我曾自以为是天下第一拿得起的人，现在却只有放不下。
他苦笑一声，说，罢了，和你说这些，你年纪还轻。男儿难过相思苦，是没出息的。
，就将螃蟹篓子和黄酒，搁在了窗台上，说，这个您留着。
忠叔也很喜悦，客客气气地将他送走了。
八月十九那天，中午刚进校门，忠叔从门房走出来，将文笙唤住，说，学生，毛先生回来了。看着身子不爽利，你得空瞧瞧去。下午的课，文笙上得未免有些心不在焉。终于到了放学，便收拾东西，往万象楼去。
忠婶正端了一盆水从楼上下来，见他摇摇头，说，不知是去了哪里，回来人脱了形似的。这会儿睡醒了，你上去看看吧。
文笙敲一敲门，没人应，便推开了。看见室内光线黯淡，窗帘没有拉开，满屋子的烟味。坐在书桌跟前，一动不动。前些天拿来的黄酒，酒喝完了，酒瓶子倒在桌上，好像要从桌角上滚落下来。
文笙想一想说
文笙唤他一声。回过头，是很憔悴的模样。看见是文笙，赶紧站起来。身体却摇晃了一下，立不住似的。他还是扶住了桌子，将窗帘拉开，轻轻说，看我这儿一片狼藉。
文笙说，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
便说，回来那天染了风寒，不碍事。
咳嗽了两声，文笙见他额头上有些虚汗冒出来，眼窝苍黑着，脸色白得有些发青。他一时又呆了似的，目光从窗口游出去，茫茫然的。两个人坐着，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文笙终于说，你早点休息，我迟些再来探你。
愣一愣，醒过神儿似的，要文笙等一等。就走到书架跟前翻找，许久拿出一本布面的线装册子。上头积了厚厚一层灰，他掸一掸，灰扬起来，便又禁不住咳嗽，肩膀也抖动起来。他一面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静了静，这才对文笙说，这是我跟你说的图谱。里面有宫廷的旧样，也有些民间的花式。也算有趣，你拿回去慢慢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