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师傅说,让他去。人大,规矩不能改。
说完,让文笙也坐下来,端详他,轻轻说,笙哥儿,长结实。天津水土养人。
又问说,书读完?
文笙愣,含混地点点头。
龙师傅袖袖手,笑笑,说,读书好。
肉,随手上旋转,轻微地律动。见他来,忙停下招呼,是和气生财口气。这青年长得壮大,眉目浓重俊朗,已是汉子模样。
“龙宝。”文笙试探地叫声。青年人愣愣,迟疑地看他脸。半晌,终于脱口而出,笙哥儿。
他将手在围裙上使劲擦又擦,把执住文笙手,脸上是大喜过望表情。文笙也将手在他手背上用力按按,龙宝不禁“哎呦”声。文笙忙放开手,才看见这只手冻得发红,上面是裂口冻疮。文笙说,大年下,怎穿得这少?龙宝说,干活方便,不碍事。
龙宝又端详他,说,笙哥儿,你长结实。都说你去天津读书,看着,脸上倒去掉许多书生气。每年入秋,爹就念叨你。晃几年过去。
文笙忙问,龙师傅呢?
文笙看他这时眼睛瞇下,竟慢慢阖上,埋下头。过好会儿,才又睁开眼,说,也不知是个啥病,就是老觉得累得慌。
文笙便说,大年下,也该多歇歇。
龙师傅便说,这不是要赶批活儿,趁正月十五庙会去。你瞧这“四声坊”,如今是点活气都没有。年前好几家铺子又关门,说是回老家,怕是也回不来。听说,有铺是卖给日本
龙宝叹口气,说,爹去年开春害场病,身子大不如前。这铺子里活,如今都是在做,好在已经上手。不过,每年你虎头,他定要亲手做,也是倔得很。只是这几年眼力不行,只风筝,要做上整日。
文笙顺着龙宝手势,看墙上挂几只虎头。最中间只,格外雄壮,眼睛铜铃般。胡须是马鬃制,根根都硬朗朗地在嘴边支着。龙宝说,爹说,这只做得最大,你今年虚二十。这时,便听见里面阵咳嗽,有苍老声音,唤龙宝。龙宝说,爹叫呢。扶他出来,不定见你多欢喜。
看龙师傅,被龙宝搀着走出来,文笙心里惊。两年多工夫,龙师傅老许多。佝偻着身体,拄着根竹棍。抬起头,看见文笙,原本晦暗脸,浮起笑容。然而,这笑,竟让他立即喘息起来。龙宝忙使劲抚着他背,边端过个板凳,让他挨着炭火坐下。待这喘息平息,龙师傅对龙宝顿下竹棍,说,怎还愣着,老规矩。快去后街“祥记”给笙哥儿买果子去。
龙宝忙摘围裙,穿上件棉袄就要出去。
文笙说,龙师傅,都不是小孩儿。快别让龙宝去,大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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