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仁桢将颈上围巾裹得紧些。文笙问他,冷吗?
仁桢摇摇头。她转过脸,问文笙,你还放风筝吗?
文笙轻轻应道,嗯。
这时候,雨停。他们从屋檐下走出来。仁桢说,回去。
她又说,等你得空儿,教放风筝吧。
篱墙,墙上盘着茑萝。旧年藤,正绽着新芽。鹅黄,密得如同繁星。对面几株冬青,颜色有些发乌,因为蒙尘。这时,尘土被雨洗刷,也渐渐泛起青绿。雨打在叶片上,淅淅沥沥,如春蚕食桑。文笙阖上眼睛,让心中忐忑,和着雨点节奏,平缓下来。
这里变许多。他听见女孩儿声音。仁桢,他想,她叫仁桢。
仁桢望着辽远方向,说,只几年,就是另个样子。她说,你看那间居酒屋,就是门口写着“内丸”,你还记得,以前是什地方吗?
文笙想想,摇摇头。仁桢说,是家果脯店。最好吃是糖冬瓜条,用蜜腌好风干,摆在个玻璃罐子里。老板是个苏州人。每次姐带经过,他就走出来,手里拎着支赶苍蝇马尾巴,招呼们,小囡,进来看看。然后唱,“好蜜饯,飘果香,桃李红杏白糖霜,此味只应天上有,馋煞囡囡大姑娘。”
他听她轻轻吟唱。本来清脆声音,因为模仿吴语软糯,变得柔润。他心也舒展许多。她唱到“囡囡”时候,嘴巴微微嘟起来,有少女稚拙样子。很好听。文笙不禁赞道,揽客曲子,倒给你唱出戏味儿。
文笙望着她,点点头。看她微微笑。仁桢走几步,听见文笙问,什时候呢?
她转过头来,眼睛中仍是盈盈笑,说,后天下学后,老城墙。
说完,她便继续往前走。文笙目光晃下。西天竟起些云霞,浅浅光照在她身上,像裹层金。为将她看清些,他将帽子取下来。
这时候,仁桢却又回头。她愣愣,转过身,向文笙又走过来。这让文笙意外,只站在原地不动。仁桢在他面前站定,将他手里帽子,端正地给他戴好,以轻而清楚声音说,戴好,这儿日本人多,你额头上军帽印子还没褪。
文
仁桢说,如今戏,倒没有以往好听。太多新戏,老玩意儿少人唱。
文笙想想,便说,是啊,离开不过三四年。再回来,只觉得角儿少不少。还记得,有个叫“言秋凰”青衣,听说是北平下来。娘最喜欢听她戏,说她《贵妃醉酒》,不让梅博士。也不知道去哪儿。
仁桢咬咬嘴唇,沉默下,说,那年你在“容声”,坐得像尊菩萨,不像是看戏,倒像在坐禅。
文笙也笑,说,你都还记得。
他说完这句话,心下穆然,喃喃道,快有十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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