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刚才看到的那两句话复述给亨利听,想让他震惊一下,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嫉妒是件糟糕的事情。”
“你是说大奶子婆娘这句?”
“两句都是。人自己日子过得不好,就会嫉妒别人的幸福。”他在家庭安全保障部里竟然学会了这番道理,这让我实在没想到。此时,在我的遣词用字当中,我那愤愤不平的情绪又从笔端流露出来。这种情绪是多么枯燥和没劲啊
刻里,我曾经借着写这部小说来发泄自己的愤怒,杜撰出了一些粗陋不堪的情节……有一次,萨拉同我度过了整整一个夜晚(我一直盼望着这样的时刻,就像作家盼望着自己的书写到最后一个字一样),我不经意间说错的话毁了整个晚上,破坏了接连几个钟头里有时如同一段完整爱情的气氛。大约两点钟时,我气呼呼地睡着了。三点时分,我醒过来,将手搭在萨拉的手臂上,把她给弄醒了。我想自己原来是想让一切都恢复正常,但是当我的受害者把她睡眼惺忪、美丽又充满信任的脸转向我时,我又不那么想了。她已经忘记了争吵,可是我将她的健忘都视为自己重拾旧怨的新理由。人类真是别扭啊,然而他们却说我们是天主创造的。在我看来,一位不像全等式那样简单朴素、不像空气那样澄澈透明的天主是难以想象的。我对萨拉说:“我一直躺在这里想第五章的内容。亨利在出席重要会议以前,是不是要嚼嚼咖啡豆来去掉嘴里的味道呢?”萨拉摇摇头,开始无声地哭泣起来,我当然佯装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问这个问题并没什么别的意思,我一直在为自己的人物苦恼,这不是对亨利的攻击,就连最体面的人物有时候也会嚼嚼咖啡豆……我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她哭了一会儿便又睡着了。她睡得很踏实,而我把她能够入睡都看成是对自己的额外冒犯。
亨利不停地喝着朗姆酒,目光在淡紫色与橙黄色的彩带之间痛苦地游移着。我问他:“圣诞节过得好吗?”
“很好,很好。”他答道。
“在家里过的?”亨利抬起头来看看我,就好像我说“家里”这两个字时的声调听上去很奇怪似的。
“家里?是啊,当然是在家里。”
“萨拉好吗?”
“好。”
“再来杯朗姆酒?”
“这次该我来买了。”
亨利去买酒时,我上了趟洗手间。洗手间的墙壁上乱画着一些字句:“操你妈的店老板,还有你那大奶子的婆娘。”“祝所有的婊子和拉皮条的主们梅毒愉快,淋病快乐。”我赶紧走出洗手间,回到令人愉快的纸飘带和叮当作响的碰杯声中间。有时,我在那些追求安逸的人们身上太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这时候,我就会有一种去相信那些圣徒和英雄美德的强烈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