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希望有当面道歉机会。
秉昆很理解母亲心思,但他料定蔡晓光不会来。不
换下地方。不像有人家养鸡,笼子太小,转身都不容易,活得憋憋屈屈。说到底还要归功于周志刚当年英明,哪怕举债也要将自己家盖得大些。
星期日这天秉昆起得很晚,九点钟才睁开眼睛,在被窝里又眯会儿开始穿衣服。等他不慌不忙地洗漱罢坐到饭桌旁,九点四十。
个小盘里,摆着只剥皮鸡蛋。
母亲坐在他对面,目光无限慈爱地看着他说:“这半个月来,小儿子瘦多。”
秉昆说:“妈,以后别给煮鸡蛋吃,那会营养过剩。你倒是应该多吃鸡蛋,希望你能直健健康康。”——嘴上虽这说,却首先抓起鸡蛋吃。
母亲笑道:“没听谁讲过,年轻人隔几天吃个鸡蛋就会营养过剩。看啊,咱们中国人压根儿就不可能营养过剩,只会营养不良。你每天干活那累,比妈更有资格吃鸡蛋。妈在家又不干什累活,吃鸡蛋等于浪费。妈少吃几个,不是就能多送人几个?”
母亲很舍得送给别人家鸡蛋。光字片大多数人家厨房小得可怜,除锅台、案板、水缸、碗架,再就没什地方,所以希望养只鸡想法纯属梦想。不论同条小街人家,还是前街后街人家,谁家女人坐月子,谁家小孩病,谁家老人吃不下饭,母亲听说,总是会送几个鸡蛋去。她升“官”,由街道小组长而大组长,由管条小街家长里短之事转而参与管整个光字片事儿。用她话说,那就是权力大,更应该密切联系群众。而她联系群众方式,主要就是靠送鸡蛋这实际行动。年多以来,她实际行动在光字片获得广泛赞誉。不少人说,周家两只母鸡差不多就是为光字片大家养。
对于秉昆调到酱油厂事,母亲虽觉意外,却未埋怨。酱油厂福利不错,这是母亲也听说过。以后上班近,回家早,亦是母亲高兴。当然,秉昆并没如实告诉过母亲自己在酱油厂处境。
母亲试探着问:“秉昆,如果在过春节几天里,咱们娘儿俩请你晓光哥来家吃顿饭话,他能不能来?”
知道小儿子转厂成功是蔡晓光手代办,母亲不但感激蔡晓光不计前嫌,而且有些念想他。“以后你别来,大娘不想再见到你。”——四年前对蔡晓光说过话,每使母亲自责不已。毕竟,女儿行为并不是人家蔡晓光怂恿,归根结底是女儿自己太任性结果。人家蔡晓光帮着自己女儿隐瞒,还不是因为也爱上自己女儿,出于个无私情字嘛!人家得到什呢?除受委屈被自己逐出家门,再什也没得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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