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穷人,不约而同地相中那地方。他们就地取土、脱坏,于是户又户穷人们家便在那地方接连出现。穷人之所以为穷人,除穷,还表现于他们对人生并无所谓长远考虑,基本上都是过天算天活法。对于家,用他们话说是“住处”,也断不会有多高想法。他们当初经历战乱、逃荒而驻足于城市,主要是为寻条活路。对于“住处”,所持往往是暂时能住就行态度。设身处地站在他们当年角度想想,不持那种态度又能怎样呢?像周秉昆父亲那样农民,在他们中少之又少。何况周家在农村时是较富裕中农,他父亲闯关东时是带十几块大洋。既是暂时住处,那些仓促而建土坯房就都很小,也很矮。添丁增口,孩子长大,实在住不开,只得又脱坯,加盖间半间。四周空地少,便只能见缝插针马马虎虎地盖成,于是家家户户连成体,再无空地。所留走路地方,越来越窄,有地方窄到仅米多宽。
直至“上坎”些人家联名抗议,街道委员会贴出布告,胡同里人家就地取土脱坯现象才算终止。因为已将“上坎”斜坡铲出十几米高黄土绝壁,继续下去,“上坎”某些房屋必定坍塌。“才算终止”并不等于彻底终止,即使胡同里人家不再加盖屋子,每年总还要抹抹墙吧?那就还是要从“绝壁”上往下铲土。街道干部们解决不他们抹抹墙实际问题,通常睁只眼闭只眼。而“上坎”人家与胡同里人家,争吵不断,有几家早已互相视为仇敌。总而言之,与那条胡同人家相比,住在光字片人家,反而应该备感幸福,知足常乐。
秉昆在胡同里往返遭,没找到郑娟家。他不愿贸然敲开哪家来询问,不想使人猜疑到自己与郑家有什关系。胡同里泥土小路段高段低,被雪壳盖得严严实实。人脚踩实雪壳硬且滑,他跌倒次,幸而反应敏捷,拎着布包手及时高举,摔疼屁股,但鸡蛋没受损失。
他正感到懊丧,个少年不知何时出现。那少年坐在自家门旁煤堆上,手举片圆形玻璃对着太阳望。那天虽然挺冷,却是冬季里个晴日,太阳很亮。
他走到少年跟前,弯下腰问:“小朋友,知道郑娟家是哪家吗?”
少年手中圆形玻璃是片磨薄茶色瓶底。少年将瓶底揣入兜里,又掏出片蓝色同样磨薄瓶底,继续对着太阳望,仿佛没听到他话。
他这才看出,那少年是盲人。迟疑片刻,他又问遍。
盲少年这才说:“你不是朋友,没朋友。”
秉昆愣愣,商量着说:“咱俩是不是朋友倒没什关系,只要你告诉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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