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埋香处草离离,今对夕阳听乌啼;沧桑几劫茔仍绿,云雨千年梦尚疑。”
面对着杂草荒丘,耳听着晚鸦归啼,这时再记起自己往日那首荒郊辩诗,便恍然如若谶语。苍凉之情萦满胸臆之时,醒言也在蕊娘坟前,蘸墨提笔在黄纸上写下悼诗首,在那斜阳残景中烧化,作为自己奉祭。
诗曰:
女坟烟冷殡宫遥,旧日妆楼锁寂寥。
露砌碧苔吟蟋蟀,风穿翠竹网
到三月中旬,这千鸟崖前山坡上,不知不觉已栽满细竹;每当清风徐徐来时,便满山竹叶沙沙作响,则那对面山峦间飞瀑流声,不复闻矣。正是:
深山几回亭草绿?梅仙去岭云闲。
愿将山色奉红颜,修到梅花伴醉仙。
日子便这样如流水般从指间溜去,不知不觉便到暮春四月。这两月中,辜负大好春光四海堂主,当山前竹林遍野之后,便也只停在千鸟崖上,悠悠闲闲打发岁月。每日春光中,对缕绿柳烟,看弯梨花月,卧枕翠竹风,伴着那亭亭玉立梅树,倒也清淡悠闲。偶尔,他也回想回想那些婉转多情俏丽红颜,或是回味回味小琼肜那憨跳可爱稚语,于是每每忍俊不禁,直至莞尔……所有这些,便是他在雪宜返来之前最大乐趣。
而这阳春烟月之中,那四渎老龙君也几度携风雨来。他现在也知道醒言处境,却束手无策,只有好言相慰,并及时告知自己孙女在东海休养进展。而嗜酒老龙王,自南海事定之后又萌故态,每回来时总是多带美酒。于是这老少二人,便在袖云亭中对酒,每回从夕阳西下,霞光照岩,直喝到月移中天,这时老龙君才大醉而返。那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之间,俨然翁婿焉。
在这期间,醒言也回马蹄山次,除尽量在父母跟前尽孝,醒言也去饶州城中,寻那位启蒙老师季老先生,帮自己行冠礼。不知不觉,他今年已是二十岁,正是冠礼之年;从此后,他张醒言便正式成年。冠礼之后,他也终于在姓名之外,有自己字号。当时沉思良久,醒言最后拈定二字:
“逢仙”。
那别号,暂时醒言也心不在焉,便拿“四海堂主”充数。
而这回回返饶州城中,他也知道花月楼中蕊娘噩耗。等他得知时,那美人埋首黄土,竟已逾半年;醒言念及旧事,亦不胜唏嘘。于是在饶州那几天里,他也丝毫不顾身份,备酒水纸钱,经人指点,去那饶州城东郊外蕊娘瘗处祭吊安魂。
凭吊蕊娘时,正是黄昏,那西边城头上斜阳照来,淡影零落,倍添悲凉。斜阳返影中,等这位旧日花月楼乐工来到墓前,却见墓木已拱,茔上青草萋萋,零乱荒芜。面对此情此景,再想起往日那女子娇媚如花容颜,便不胜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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