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李忠诚闻之大怒,他看了!所以他会承认什么都没看见。
“他想看的是曾小然。”十一岁的钟岚告诉李白。到二十岁时,她又这么说了一次,是在他被窝里。那时李白感到自己又经历了一次轮回,曾小然已经变成前生认识的人,记忆消散后凝结成一些怀念,落在窗前。他用吴里方言困惑地念着她的名字,曾小然,舌尖轻轻摩擦门齿内侧三次,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曾zēng。小siē。然zeǒu。
“睡着了?”天亮时,小然又发微信过来。
“钟岚。”李白回答,“也去世十年啦,是的,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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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家那对父女还好吗?我以为你会娶钟岚,你的青梅竹马。”凌晨时小然又发信过来,“当年我家的洗澡水经常漏到她家。”
青梅竹马,这个词已经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至少李白本人在小说中慎用。确实,曾小然并非他的青梅竹马,她八岁那年从城北搬到太子巷,他已经是街道上赫赫有名的小才子,会背七八首唐诗,家有上下册连环画版《茶花女》,穿市百一店(上海!)出售的翻领夹克衫,站在寿园门口唱邓丽君的“甜蜜蜜”。(不管李忠诚有多矬多傻,请记住李白的老妈是上海女人。)
那个从他记忆深处打捞上来的妹子是钟岚,像是在空白的纸上写上的第一笔:白淑珍;第二笔:李忠诚;第三笔:钟岚。她从小就爱他,立志要嫁给他,她大笔一挥在纸上涂满了自己的名字,而曾小然的出现等于是将这张纸撕得粉碎。六岁那年他发现人是可以移情别恋的。
“李白哥哥,你不要走啊。”他记得钟岚在太子巷深处发出的凄惨叫喊,不过他还是牵着小然姐姐手走了,等到他玩痛快了回来,她仍坐在门槛上痛哭。
“那个钟岚,小时候可真坏啊。”小然仍在回忆。
当年,钟岚就住在小然家楼下,两户仅隔一层木地板(也就是钟家的天花板),没有防水层这种东西。钟岚的爸爸钟高强,衣冠楚楚的环保局干部,后升任局长。有一天他躺在床上,感到一滴水落在自己鼻尖,睁眼一看天花板上糊的报纸已经稀烂,他冲上了二楼。
俞莞之母女与太子巷的大部分人家一样,在室内盆浴,用一个椭圆形大浴盆,冷水兑热水完成这一艰辛的日常卫生工作。当年没有自来水,亦无落水管,厨房在楼下公用大间,冷水热水都得用铅桶和水壶往上提,洗完后用一个铁皮勺子将脏水舀进铅桶,拎至天井倒掉,像搬家一样麻烦。
老钟没有敲门,他在二楼抽了根烟。因曾家的房门裹了一层白铁皮,并无门缝,钟高强什么都看不见,这一举动被邻居看在眼里。“你怎么偷看俞莞之洗澡?”有人发出质问。
“我什么都没看见!”钟高强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