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性,其绝对性。接着,他翻看备忘录,自从有智能手机以后,只字片语灵感就不再需要小卡片。他加句:每个男作家写作都是梦遗返照。又想想,确实不定——而且这句话十分低级,也懒得删掉。
李白首次梦遗是在夏令营,吴里各所中学选拔优秀初中生,人数达到五十,地点是太湖西山岛。彼时他念初三,小然已升至高二,未曾同行。回忆童年,夏令营这个词美好且健康,是集体主义伊甸园,里面奔跑着几十个亚当夏娃,然而在土逼城市吴里,它从未真实来临过,它只是幕出现在儿童文学、电视剧、木偶戏中伊甸园罢。李白坐在辆大公共汽车尾部,梦想快要成真,他不由得唱起“让们荡起双桨”,身边个女孩懒洋洋地斥责道:“你是傻子吗?还在唱这种歌?”
她苏州口音立即引起他注意。周安娜,来自实验中学,与李白同年级,穿黄色连衣裙,黑色鬈发,长睫毛高鼻梁,琥珀色瞳孔,个子不高,时时昂起头看着李白。他坐着,向下塌陷身体,她眼风够不着他,只能摆正头颅,继续斜眼看他。李白从口袋里摸出枚泡泡糖。
“会吹泡泡吗?”
她接过去,撕开包装纸。这个动作在多年之后幻化成她递上个避孕套,李白撕开包装。当然,现在讲这切还太早。他仍然怪里怪气哼着“让们荡起双桨”,周安娜舌尖舔出个白色小泡,几经收放,越吹越大。李白伸出手指,想戳破泡泡,她推开他,迅速把泡泡吸进嘴里。
“别碰,你手指,最好洗洗。”
白淑珍消失后,李白早已从个斯文白净社会主义健康少年变成邋遢大王,阶段性地在俞莞之等人帮助下,恢复点本来面目。然而这是夏天,最容易发臭季节,没人能挽救他。他看看自己嵌满污垢指甲,与周安娜嘴唇形成巨大反差。
夏令营生活是丰富,不过,并没有帐篷和篝火。学生们住在幢简陋招待所里,围着大圆桌吃饭,当晚在间小礼堂,各自表演节目,魔术,小提琴,快板,二重唱。用现在说法,才艺。李白看到周安娜用两片嘴唇吹奏支银光闪闪长笛,某首西方古典音乐,他失神啃着指甲,啃出点零星污垢,吐在脚下。轮到李白,他特长是写作文,无法当场献艺,在名粗壮男性带队老师要挟之下,不得不背诵首古诗。胡人吹玉笛,半是秦声,十月吴山晓,梅花落敬亭。他变声,完全丧失清脆纯真童音,像把走音二胡。周安娜大笑起来。
“傻子。”她对身边人说,“他来时候还在唱‘荡起双桨’。”
凭什不能唱这首歌?凭什不能念古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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