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F学院,著名的阴盛阳衰大学,女生比例超七成。李白就像观摩了一套当代女性文学丛书,或妖娆,或沉静,或冷酷,其间夹杂着闪烁而过的男性,他们是不可或缺的配角。尽管重要,仍然是配角,换一个不是问题。一瞬间李白明白了,周安娜破坏的不是爱情,而是情侣之间对于爱情的信仰(说好了不跟别人上床嘛)。她实在是太不给人留面子了。
到得寝室,烟味扑面而来,四个男生在打牌,三五人观战,一名和李白一样留着长发的男生与大伙告别离去。冯江指他的空铺说,这位兄弟是上海人,逃回家了,你可以睡他的铺,不用和我屌搭屁眼的。又指寝室里诸位,他们都是事主,并介绍,我兄弟李白,周安娜的初恋。大伙本来蔫头巴脑,闻此忽一振奋,两三根香烟同时递了过来。牌局上赢钱的那位名叫丁波,生就一副姑娘眉眼,瘦如柴秆。冯江夸他手气不错。丁波叹气说,因为我压力较小,没女朋友,费奖只通知了我家长。
“这种情况,贵校会开除她吗?”李白问得直白。众人沉默,牌也不打了。丁波说:“搁以前遇到严打,最高能判枪决,现在是自由时代,没人管。学校不愿意给几十个怨妇张目,你说是逼她z.sha好呢,还是处分她好?重了出人命,轻了不解恨。”另一人补充说:“今天下午学校强调了一下,动手打架立即开
碱水,碎玻璃,指甲,发卡,回形针……”
“洗干净屁股等我,今晚我搭住你宿舍。”李白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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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业青年李白在九十年代后期的浪游始于一场劈腿大混战,而非基于理想主义、浪漫主义、虚无主义、后现代主义。在多年后的一些访谈中,他声称自己落拓不羁什么的(出世型的写作者是出版市场永恒的宠儿),离开闭塞的县级市追求某种事物,这当然不是事实。“我总不能对着媒体大谈初夜情人引爆火药库的故事吧?”
爱情就像战争,无论多少城邦参战,最终只能形成两派对打。咱们打的是世界大战,邪恶轴心国周安娜,还有我李白,现在就看你的了。一见面,李白就这么告诉冯江。
“你为什么穿西装,还打着花领带?”冯江从夹趾凉拖里抽出右脚,蹭蹭左腿。
“如果我被群殴致死,希望能死得体面一点。”
“我中立。”冯江说,“想不通你为什么讨厌费奖,他是受害者,那几十个遭到背叛的女生也有权知道真相。”
“我正是讨厌他对于真相的贪婪追求。”
道德领域中,凡人掌握了大量的片面真相,最终信仰了片面性,放弃了真相——李白试图向冯江解释这个问题。忠诚的情侣,越轨的情侣,炸了半个学校的情侣,都是片面性的体现。他没提脑瘤的事情,离真相最近的是这颗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