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人都知道,沈清轩手中有两块墨锭,其中块药墨珍贵无比,两根手指粗细,上雕行书配以墨竹,极是难得份完整墨锭。现在市面上,再也找不出块这样墨来。却叫他因为个妾而磕碎,化汤汁,喂给小桃。那是十多年前,沈老爷不知用多少雪花银外加地契换来,是专备着,给体弱多病沈少爷以防万用。
上回沈少爷病重,还有上上回蛇毒入腑,都没舍得用上。凭什,现在给个妾用?
各种议论如这冬天洒落雪花,纷纷扬扬飘散开来。
“小桃不得宠?——谁信?!”“妾?怕是连正妻都没有这样厚情吧?”“也是。到底小桃跟在少爷身后服侍这多年,将来王家小姐嫁进来也比不过吧。”“没错,举得男,虽然没。将来指不定还会儿女成群。”……
沈清轩并不在意他人议论,沈家主母却不能不在意。沈母专找沈清轩回,虽未说直露,话里意思沈清轩却听明白:不过是个妾,且是个丫鬟。你待她太贵重,命贱人受不起。
沈清轩坐在床边,低头静静看着床上女人,女人只露出张蜡黄脸,唇上惨白,厚重棉被压在身上模样,仿佛被中只是张薄纸,平整,看不出人形。
沈清轩知道原本不是这样,女人骨架纤细,抱在怀里虽是小小身子,却是有肉,软软,有着胭脂香气,曾经有过个他孩子。
现在,孩子没。女人虽还未咽气,却也不知还能撑到什时候。
沈家上下,都觉得她撑不过今晚。只是年轻,身子骨直又健壮,所以才熬到现在。
也快油尽灯枯。
沈清轩不置可否,颔首听从。
所以小桃醒来,能吃得下
沈清轩看会,伸出袖中紧握手,掌心块被磕碎乌黑墨锭,黑中带紫,珍贵无比。沈清轩想也不想,将那块收藏多年墨锭扔进正疯狂燃烧着炭火盆中,噼啪声,顷刻燃成红色,也不觉心疼。
百年历史墨锭,是前朝制墨大家所做,其材质选用极为苛刻挑剔,内涵世间各种珍奇药材,珍珠粉、丹桂、人参、茯苓、灵芝……等等等等,所制之墨,书写百年而不褪色分毫,因取材珍贵,是以指甲大小块,也值千金。这样墨,可用于书写,也可用来留命。
沈清轩取火钳,将烧透墨块夹起来,放进小碗,又取热酒,倾倒上去,用银羹化成汤汁,叫人扶起小桃,自己动手将那墨酒给她灌进去。
炷香时间,小桃原先冷汗遍布冰凉身子,就有起色,炭火盆温度终于对她有影响,小桃身上暖起来,呼吸也均匀些,不再虚弱无力。
沈清轩着人好生看护,又停留片刻,才离开小桃屋中,回自己楠木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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