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夜深,寒气有些逼人,丫头们端七八个火盆进来,放好,将窗户开缝,撤桌上菜肴,摆上干果点心,重新热烫酒盅沏上热茶,方才退去。隔壁女眷们也各自带着孩子丫头离去,回到屋中安歇,时间除丫鬟仆人,只有厅中这些人在守夜。
饭饱酒未必足,酒足谈性未必泯。
大年三十除夕夜,群人围在起守夜自然开始谈天说地,先从朝口政说起,论到当今皇帝,皇帝是贤君天下人皆知,有人插言,说贤是贤,只是性子难免有些软,现今太子未立,内宫已经争斗热火朝天。
说这话人,喝不少酒,于是用“热火朝天”这个词,惹得桌上旁人忍不住都在发笑。争嫡之事,算得上天下最残酷之事,骨肉相残,血亲相杀,哪里能是“热火朝天”呢?
沈父摇摇头,让那说错话人自罚三杯,又重新端
年饭丰盛,布满圆桌各式佳肴在烛火下闪烁着油光,颜色鲜艳,热气缭绕,令人食指大动,兼之又是团圆饭,席上欢笑不断,祝辞也如潮涌而来,席中人无不笑逐颜开。
沈清轩向注重自己身体,许是久病成医,每顿饭食从不过量,更是荤素搭配,偶尔小酌促进骨血循环,自然形成养身之道。只是今夜兴致高昂,也就顾不得这些,饭菜咽少,酒水饮却多。同席中亲友互相推盏祝辞,喝格外爽利。
伊墨极少动箸,却也饮些酒。席中人他都不算陌生,更因沈清轩缘故,甚至也算得上熟识,他们既端酒盏来,伊墨也不驳面子,饮下。
席中各人,无不盛装过节,衣袍颜色虽不耀眼,却也有种低调奢华。绿是翡翠绿,透着隐隐紫;青是碧纱青,泛着湖水蓝。那种染色非寻常染坊能做出来,也不知要多少蚕娘收多少蚕茧取丝,纺线,织布,经多少药材浸染,最后成布匹,再由专人量身剪裁,制成衣袍,最后绣娘接过,辟线作丝,细细织绣而成。
就是这些精工细作,却无人比得过身简洁黑袍,甚至不束发冠伊墨。
这人仍是披头散发,神情淡漠,坐在席间,即便是不言不语只饮酒,举手投足却也流露出种非凡气度。
谁也不知他来由,甚至谁也不敢轻易去问。
这些日子,他们也只敢绕着弯去问沈清轩,他究竟是何出身?
沈清轩只说:奇人。便不再多说字。
沈父早年在外行走,几乎可以称为游遍五湖四海,所见所识颇多,心胸也自然非同般。知道这人并非寻常,却见他与儿子相处不错,也就不将那些俗世繁缛挂在心上。席间频频举杯,与伊墨对饮,却从不问任何多余话。隔壁偏厅偶尔传来女眷们谈笑,甚至还有孩童喊叫,场宴席,分外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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