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远客为赶早,会乘坐前天零担车到达,夜里在街上挑好中意地方,头枕行李席地而眠,无论寒暑。
次日醒来,急急地走上街头,赶着新鲜劲买下时令蔬果,把沉甸甸收获带回家,复又上街,东看西瞧,不紧不慢地逛起来。到午时,下班人也涌入市集,同街道上推自行车、牵马、挑担,挤成片。从北面坡头看下去,只见黑压压人头在阳光下缓慢搅动着。看客们走走停停,遇到熟人就寒暄几句,互相比较或推荐货品,笑声、还价声此起彼伏。直到天黑,人群才散尽,余下几道人影打扫着门前垃圾。街道空下来,燥热被风吹走,市声渐稀,细细窃窃声音重又可辨。
集市因地理特性分区,年深月久固定成形。比如,陶市始于座坐落在大井边酒坊。这带原本是闹市,两口有名大井、小井相距不远,水流汩汩,井台上挤满用水人。为方便取水,城里唯酒坊就选址在大井边。每天打酒人吸着酒香,围在酒坊门外。男主人成日埋头铲着酒糠,女主人取酒售卖,两个人在长年缭绕烟雾里,面目也不太分明。两层高木楼久经烟熏水蒸,潮湿得发黑,像座滴水宫殿。因这酒坊,对面人家顺势开陶瓷铺,出售各种酒具,大坛小罐琳琅满目。扎根于此店铺自有种向心力,把打游击陶瓷贩们吸引过来,沿街铺开他们生意:小到烟斗,大到酿缸,林林总总。后来县里在城郊黑神河边兴建酒厂,酒坊与陶瓷铺相继关张,陶市却留下来。
与陶市交叉是铁匠街。短短两三百米老街上,竟有几十家铁铺。排风箱沿街扯着嗓子呼呼低吼着。炉子上煤块忽明忽暗,喘气般,不时蹿出直溜溜火焰,映在脸上,片模糊红。街上成天叮叮当当吵个不停,其他人家难在这里安居,路人则能绕就绕,实在绕不开也不愿多作停留。于是这条最吵闹街上人迹寥寥,显出种奇异空寂。而到,便豁然换气象,人马如织。铁器重,需要马来驮,“让让,让让”吆喝声因此不绝于耳。锄头、铲子、犁,沿街摆着长长溜,铺出齐齐整整图案。拐角处,有家钉马掌,门前竖着两根粗木桩,将马首尾拴在木桩上,人抬起马腿,人拿马蹄铁在马脚底比画,锉完铁,又锉马掌,叮叮当当敲起来。马是淡定,时不时呼噜噜地喷出热气,甩甩马尾,拂在人脸上。因为不常见,围观者甚多。每遇到马拉屎溺尿,人们就莫名哄笑起来。
钉马桩旁边短街上,两排高大浓密青冈树夹道而起,墨绿树冠团团越过房顶,在蓝天下拂拭着屋瓦。树下幽暗清凉,隐隐有洞天之感。浓荫里摆满层层堆叠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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