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里的母女（6 / 6）

在这个堆满小件重物车间办公室里，她身上还有点点教师影子，隐约得看不出来，却又并非不存在。

共五元钱。

车间入口有间小办公室，是刘云上班地方。她在这里工作，不是坐办公室那简单。

工作内容仍旧是那些部件。从打电话订购、接收，到拿进办公室暂时堆放、清点登记，再拿去相邻库房上架保存，件件都要亲自过手。部件装在纸板小盒子里，看上去和快件小包裹差不多，区别在于，它们很沉。拿到手里，重量几乎猝不及防。刘云已经习惯。有些部件似乎不可能由双女人手，尤其是像刘云这样瘦弱手放到三层货架上去，它们和个婴儿那样沉。但这是她日常工作，并不会喊车间师傅帮忙，在账目上也不会出错。

可心夏天大部分时间在这间办公室里玩或者做作业。当办公室清闲，妈妈下相邻车间干计件活路时候，她也不能跨越界限，走进车间大门。那是完全不同个世界，虽然有操作人，冲床却是统治者。

庞大冲床，每架都有两层楼高，悬在人们头顶，液压和气动连轴带动冲锤上下，反复把塞入车床钢板轧成汽车底盘模具，胃口永不餍足，操作人则是喂食者。液压冲床每次上下需要有次停顿，由个专人操作电钮，气动冲床则无需停顿，但仍需要个专人在旁，手按在制动按钮上，随时防止出现意外。

冲床吃下个人手指、手臂乃至性命，都不是稀罕事，到晚上精神疲倦时更易发生，可心爸爸大拇指就是在喂件时工友错按电钮，来不及收手失去。

车间里只有刘云个女人，开头时候看到机器就想跑，不敢伸手。但后来她成熟练工，在从前工厂里当过带班工长。

只有中午休息时候，可心会到车间里来，她在机器中间留下张照片，黑暗闷热空间里，剪着短头发她，感觉浑身汗透发黑，衣服粘在身上。没有风扇或空调，那些机器投下庞大晦暗阴影，也像是在窒息暑热中汗透，凋谢。切鲜亮柔和颜色都已褪尽，略去必需之外感官需求，剩下生存本身。

这是可心天津，张洗不透亮底片。她没有想过去寻找更好背景。连村子里那条到晚上热闹起来小街，母女也从来没去逛过或“打牙祭”。

好在古碑村把母女纳入贫困户安置房计划，“房子在你们采蘑菇杨树林边上”，盖半。“除们娘儿俩，其他都是五保、孤寡。”说到这里，刘云黎黑脸上初次有光，显出这并不是她本身肤色，“你再去话，村子翻新，刷白漆，装路灯，晚上走路都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