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汪曾祺（4 / 6）

张新颖：你看沈从文写摘橘子，橘子熟

那段。

王安忆：应该对劳动尊重。你看们现在是怎教育，如果们写个劳动模范，定是写他多多辛苦，多多克制，牺牲亲情啊，牺牲很多享受，但是劳动本身给你快乐你怎不谈呢？所以那天陆星儿和陈思和对话时候就说文学改变生活，如果不是文学话，生活不堪想象，这是她到最后说出来。劳动本身是有快乐，怎会没有快乐呢？们总是写劳动者怎怎受苦，其实这都是次要，估计现在大多数人是对职业不满意。

张新颖：因为你对这个职业不解，不能真正深入到这个职业内部，所以你也享受不到这个职业快乐。

王安忆：所以这又和写作者心态有关系。写作者自己不快乐，觉得他自己不快乐。

张新颖：有个老师，就是李振声，他就写过篇文章，他说你们说农民劳动很苦，但是农民从来不觉得劳动苦。他是无锡，和高晓声是个地方。看很吃惊，说农民不觉得苦？说读书觉得农民肯定觉得很苦，但是他说农民从来不觉得劳动苦。可能生活会苦，但是劳动本身不苦。

王安忆：是啊，如果农民劳动有回报话，他是肯定觉得很幸福。但是农民实在是觉得他没有回报，连饭也吃不饱。到现在还记得插队时候挖河抬土，抬土时候他们喜欢喊号子，会和着你脚步，你会觉得很轻快，就像现在听摇滚音乐样，当时有个女孩子和讲，干这个活要有麦面馒头和山芋稀饭就行，就是说，只要有回报，有力气，那当然是快乐，也可能是们没有回报，回报比较差，所以觉得苦。

张新颖：个正常社会秩序被破坏，那可能就会觉得苦。如果你在个政治比较安稳年代，比较安稳环境里，就会有回报。种下庄稼它会长出来，长出来会有收成。现在是劳动不但得不到相应回报，而且劳动本身得不到尊重。

王安忆：劳动是件很好事情。它把生存和艺术、思想都结合在起。社会分工分坏掉呀，把这些都分割开来。

张新颖：们现在很多作家写劳动时候就没有看到这点，就是你说和精神和艺术和生存都连在起这点，而只看到面，就是劳动对体力消耗和损害面。

王安忆：还有，觉得恐怕和人命运不好有关系。个人命运不好时候，他哪怕是吃肉也会觉得不香。这和们宣传也有关系。最近听常香玉报告团，说常香玉练功时候跪在地上把膝盖都磨破啦，老讲这种细节，常香玉其实肯定有更多快乐感受嘛，她肯定很快乐，不然也不会辈子在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