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里打了几年不自由的工以后,因为收入微薄,今年爸爸决定重操旧业,自己回家种田。我们都在外地工作,妈妈在大姐家带孩子,留在家里的,只有爸爸一个人。清明时我们回家,正值多雨天气,连日*霖不止,田畈里做好的秧田被雨水浸满,一道一道的田埂间,只是白茫茫发光的水,连同田畈间满满的水塘,远望去都好像全是水塘一样。稻种在水塘里浸了一天一夜,已经发好芽,却因为雨和风没有办法撒到田里去,爸爸只好将它们从塘里捞出来,摊开在厨房的地上透气,上面用几只蛇皮袋盖住。稻芽越发越长,我忧心忡忡用手机帮他查天气预报,却还是接连的雨,想起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于是告诉他今年是厄尔尼诺现象的第二年,可能会大水。
那时我的话只是为了提醒爸爸,不曾想到了六月,电视和网络上真的铺天盖地报起南方大雨的新闻。心里害怕家里已经发了大水,又想到雨这么下,今年的水稻肯定要减产,不禁为爸爸感到忧虑。打电话回去,知道雨并没有淹到家里,才放下心来。等到七月初,情势急转直下,有一天傍晚在朋友圈里看见有人说隔壁的宣城发水了,我正在生病,不敢让他知道,于是急急让姐姐打电话回去给爸爸,让他注意安全。电话却没有人接,打到邻居家,说上午看见爸爸,出去抗洪刚刚才回来,现在应该在家做饭。这才确认水已经涨到我们那里了。当天晚上和第二天,高中同学群里便为各种洪水与抗洪的新闻和视频所刷屏,贯穿县城而过的漳河,水位已几乎涨满,而有些地势低的小区,一楼已全为水所淹没了。地势较低的圩区乡下,陆续有好几处破圩,连天漫地的黄水之间,隐约可见青色坝埂。断裂处露出新鲜的黄土,滚滚黄滔便从这破口处汹涌而出,吞没坝埂外连片水田与零星人家。
不禁想起小时候家里发水的事情。我们那里称发洪水为“发大水”,这大约是一种古已有之的说法,周作人《苦茶庵打油诗》里,有一首也是如此称呼,诗曰:“野老生涯是种园,闲衔烟管立黄昏。豆花未落瓜生蔓,怅望山南大水云。”并自注云:“夏中南方赤云弥漫,主有水患,称曰大水云。”其实从小的时候,发水在我们那里便是常有的事情,区别只是水的大小不同而已。农事少有恰恰当当风调雨顺的年头,年年总是在多雨与干旱之间摇摆煎熬,播时望晴,长时盼雨,于老天的恩赐下努力挣一份饭吃。
我至今仍记得少年时夏天久不下雨,稻田里泥土干得皲裂,稻叶的边缘也发黄皱缩起来。黄昏火热,天边时不时闪过红红的电闪的影子,这是不会下雨的“红闪”,大人们一边打着扇子从村里走过,一边相互愁言愁语:“老天老不下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