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联想产生于荣格的炼金术心理学。那时我之所以能有时间一周数次沿湖行走,是因为正在学一门荣格心理学的网络课程,一次步行正好可以把当天的课听完。炼金术士表面上看起来像愚蠢的化学家,要把贱金属通过冶炼、黑化变成黄金,但荣格认为他们其实是心理学家,研究的是心灵转化的秘密。“对于荣格来说,炼金术的研究的意义,也正在于从这两种对立物中,促发一种新的调和意象的出现”[23],炼金术成了整合光明与黑暗的隐喻。
当时正好是李孟潮老师在讲炼金术图谱《哲人玫瑰园》。这一套十幅木刻,在荣格心理学的框架内被解释为心灵转化的过程,其转化过程就以水的蒸腾循环为象征。图四名为“沐浴”,男女二人合坐在水池中;图五名为“化合”,男女交媾,水池变为大海;图六名为“死亡”,二人死去,大海变为石棺;图八名为“净化”,露水从天而降,落在棺中人身上,代表着灵魂的回归及无意识的净化;到第九图和第十图中,二人获得重生。我大概是听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的一潭死水正在升腾转化,为云为雨,变成江河湖海。
也正是受此启发,我才不再把王维看作一个闲情作家,而看到了他诗中转化对立面、获得心灵自由的阐释可能。我把《辛夷坞》读成了生与灭的转化,“纷纷开且落”[24]的辛夷花何尝不是纷纷落且开;《栾家濑》是动与静的转化,在“白鹭惊复下”[25]的动中,生出了世界的闲止静谧;“结实红且绿”[26]的《茱萸沜》是美和丑的转化,正如顾随所说,“岂止无是非,甚至无美丑,而纯是诗。如此方为真美,诗的美”[27]。从既有的评价体系中解放出来,偶然不再是让人避之不及的意外,而是生命真正的运行规律,生命的欢喜所在。就像《哲人玫瑰园》的研究者在解开此图秘密后,不禁欢呼“自然欢庆自然,自然征服自然,自然统治自然”。
每个小学生都要学《陋室铭》,然而“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28]真的是一件值得夸赞的事吗?如果终生都在评判他人是否配得上与自己往来,那样的高标准、严要求不过是将自己关在名为高雅的囚室中,而将真实而意外的人生拒之门外。为什么我们在启蒙之初学的都是这样自我陶醉的文本呢?
在这个意义上,“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可能是比“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更值得向往的状态。也许我们可以把林叟解读为樵隐的高人,但是我不愿意,我觉得那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是毫无特殊性的“任何一人”的象征。解除枷锁后的自由心灵被每一个此时此刻的光明照亮,“值林叟”便成为与“遇知音”同等的盛事,而一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