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钻进车里,从前座拿起毯子,爬在椅背上给盖好。然后发动引擎,向着老师开去。
在北京见到过薛子仪老师次。当时是在798艺术区,从个画廊出来,看到他坐在对面露天酒吧遮阳棚下面。他穿件褐色中式对襟立领衬衫,显得是有那点儿仙风道骨样子。他比以前更消瘦,让人感到仿佛气若游丝。他双目紧闭地坐在那儿,俨然已经入定。站在对面观察他,恍如回到过去,正等着去捡拾大笔制作骨头项链真材实料。令大吃惊是,后来有两个很漂亮女孩来到他身旁。她们都穿着白色长裙子,头发模样地盘在脑后。他张开眼睛,她们在两侧搀扶着他站起来,毕恭毕敬,态度就像对待个主子。但他还是副身陷失败样子。想起袁枚,那个清代“以*女狡童之性灵为宗”仓山居士。这也是他在课堂上传授给们。他讲元明清文学,怎绕得开袁枚?在眼里,那两个女孩,像是他效仿袁枚收纳女弟子。但他不是个心里藏着庄严秘密人吗?而谁都知道,袁枚却是个玩儿得很嗨吃货。在街这面看着他,仿佛隔着无尽岁月
追逐着车轮。脖子上项链不见。
下高速公路天色已经昏暗。老王让和他起下车活动活动腿脚。旷野无人,暮色四合。走远些去方便,站起时抬头看到西边祁连山雪峰在夕阳下发着光。夕阳是金色,它们却亮如白银。它们就这发着光,肯定都有上亿年。几十年前在戈壁滩上留下白骨那些人,还有如今残破,跟白银般雪峰比,算得什呢?
“它们可是见得多。”指着远方银光对老王说。
他凑过来帮整理下发套。他挺爱这干。
“你们那儿尽管能闻到海腥味儿,却看不到海。”说,“如果能看到海就好,海跟雪山样,都能让人不太把自己当回事。”
“不样,家有亲戚在海边儿住,住在海边儿就得靠海糊口,”他说,“那可不是个轻松活儿,辈子就像是服苦役。”
不想辩驳他,笑着握住他手。他也抬头向西边眺望。
“不过不管在哪儿,人都像是服苦役。”他自己说。
开始跟他说当年祁连山下戈壁滩上就有群人在服苦役,他们是那个时代文艺青年,如果运气好,晚点儿出生,在新时代,没准个个都是诗人。他不安地看着,大概认为话中含有讥讽。他不再愿意提及诗人这茬。头有些晕,他把抱起来,小心地放进后排车座上,让能稍微舒服地躺会儿。车门开着,他站在路边抽烟。
“那把他们扔到戈壁滩上服苦役也是个不错办法。”他背对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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