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没有立锥之地的车厢,奇迹般空出一块半圆形的空地,空地的中心,是一地狼藉,还有一个苦着脸的季晓鸥。
这起突发事件,直接受害者除了季晓鸥,还有一个站在旁边的中年妇女。
那衣着时髦的中年妇女拎着大衣下摆尖叫,声音像锅铲划过铁锅底:“真恶心,你这人有毛病啊?有没有点儿公德啊?”
其他乘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纷纷开始检查自己的损失。也有好心的乘客递给坐在地板上的男孩一瓶矿泉水。
那中年妇女愤怒之下脸涨得通红,厉声训斥着男孩:“你过来,给我擦干净!”
他似乎感觉到被人注视的压迫感,撩起眼皮瞟了季晓鸥一眼,又重新闭上眼睛。就这一眼,虽然他的眼睛微微眯着,被长长睫毛过滤过的眼神,也看不出是喜是怒,已经让季晓鸥倒抽一口冷气,赶紧收回放肆的目光,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做出贤良淑女的模样。够了,她对自己说,这么色眯眯盯着一个陌生男孩儿哗哗流口水的形象,实在太女流氓了。
可是对美的向往毕竟是人的天性,没过一会儿,她忍不住又转过眼珠。
男孩依旧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一侧身体完全倚靠在门上,双眼紧闭,漆黑的眉峰纠结在一起,脸色极其难看。
季晓鸥怔了怔。因为他的神情很耐人寻味,仿佛是不耐烦,也好像是在……忍受某种痛苦。仔细观察一下,又发现他嘴唇上牙齿咬过的痕迹,急促起伏的胸口,还有额头上一层薄薄的虚汗。
好像情况不太对劲,再顾不上避嫌,季晓鸥赶紧拿手指捅捅他:“喂,同学……”
季晓鸥也很恼火,很想骂人,觉得自个儿今天出门没招谁没惹谁啊,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但是,私底下的小心眼,她深深觉得面对那么标致的一张脸,实在说不出难听话。
“愿上帝原谅你,阿门。”她低声嘀咕一句,自认倒霉地取出面巾纸,忍着恶心擦拭裤脚靴底的污渍。
耳边锅铲刮擦的声音再次炸响:“让你擦干净,听见没有?装什么孙子,你有病啊你?”
男孩本来低着头,闻声抬起头瞪她一眼,可惜脸色白得像刷了一层石灰水,那一眼的威慑力就减了大半。
“对——”他慢吞吞地回答,尾
男孩没动也没睁眼,只有睫毛微颤一下。
季晓鸥只好提高一点儿声音再接再厉:“你要不要坐一下?”
这回男孩缓缓睁开眼睛,嘴唇动了动。季晓鸥以为他要开口说话,却见他身体忽然向前栽了过去,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股气味难闻的液体已从头顶飞越而过,喷溅在她脚前的地板上。
车厢一角瞬间爆发“啊——”一片惊叫,周围的乘客条件反射一般匆忙避开。
季晓鸥傻眼,呆呆看着塑料袋和靴子上沾染的污物,一时间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