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着太祖留下冠冕,穿着为他特制龙袍,从寝宫走到太庙,又从太庙走到同玄殿,期间三次驻跸、三次更换服饰,道路两边站满人,他们下跪,他们山呼万岁,然后各回各位,认定从此天下太平。
韩孺子看不到真正关心自己目光,朝中文武百官与宫里太监、宫女并无太大区别,恭谨有加,却没有人真想走近皇帝十步之内。
他尽量什都不想,安安稳稳地做个听话傀儡,即使在成群贵族侍从当中看到东海王不服气目光,他也无动于衷。
大臣们按照爵位和官职高低分批次朝拜新皇帝,司礼官高声宣召批武将登殿时,韩孺子生出股冲动,想要放声呼救,他不认识这些武将,可是在故事里,武将总是比文臣更加忠诚与耿直。
冲动闪而过,韩孺子依旧像木偶样坐在不太舒服龙椅上,武将与文臣并无两样,身上甚至没有穿戴真正盔甲,匍匐在地做出同样动作,嘴里说着同样话,没人抬头瞧眼新皇帝。
“谢谢。”韩孺子对宫女说,他暂时没有别奢望,只是希望能有人说说话,在十步之内营造个友好些环境,让皇宫生活稍微舒心点。
“用不着……如果你真想谢,就不要总是没话找话,你把大家都吓坏。”
孟娥语气生硬,不只对皇帝如此,与其他太监或宫女说话时也是这样,在群唯唯诺诺人当中,她就像是误闯进来乡下无知女子,可偏偏是她成为皇帝贴身侍女,共处室,没有替换者。
她定是太后心腹之人,韩孺子如是猜想,心中并无反感,反而觉得踏实许多,“所以跟每个人都说话,这样就不会给单独某人惹来麻烦,对不对?而且总是不说话,会……变疯。”
“宫里很多人都不爱说话,也没见谁变疯。”
登基仪式冗长而无趣,直到午时才告结束,新皇帝转到勤政殿,在这里,他将第次作为皇帝与少数枢密大臣们共商国是,韩孺子对此没报任何期望,因为他身边仍然环绕着多名太监,与大臣没有任何交流,还因为皇太后就坐在旁边暖阁里,
“那他们私底下肯定有人说话,就像咱们现在这样。”
孟娥拒绝再聊下去。
韩孺子闭上双眼,安详入睡,梦到自己母亲。
接下来几天平淡无事,除演礼与斋戒,韩孺子仍然努力与身边人交谈,没有取得多少进展。新皇帝即将正式登基,即使这只是名公认傀儡皇帝,在服侍时也不能有半点疏忽,太监与宫女态度越来越恭谨。
功成元年三月十八日——按惯例,这年剩下日子里仍要使用先帝年号——韩孺子正式登基,他是这天最受关注人物,可他仍然摆脱不掉那种事事与己无关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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