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娘笑道:“金大少爷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就求金大爷给们玉姐儿赏个名字。”
世安看看玉姐,玉姐伏在地上,却偷偷抬着脸,露出俏生生水濛濛对眼睛,那时得月台上清风白露,月满秦淮,世安微沉吟道,“玉姐……玉姐……玉阶生白露——就叫做白露生吧。”
未等张老娘说话,露生便干干脆脆磕三个响头,起身脆生生道:“露生谢过世安少爷!”
世安见人走得远,方拿起露生手来问:“疼不疼?”
露生并不回头,“捆是你,现在问疼不疼也是你,左右都是你主意,问做什?”
“鸦片难戒……他们也是怕你伤着自己。”世安见他不理,只好又倒茶水,“喝点水吧。”
露生并不接他茶,“你心里多嫌着,何必再说。是个男人,跟你只算逢场作戏,又是个戏子,自然般配不上你,还怕多样抽大烟吗?”
世安恨他这样自贱,又不知从何解释,只捉住他手道:“露生……”
说着也不敢抬头,“用都是棉绳,为也怕捆伤白爷手。”
“哦,所以不在时候,都是这样照看白爷,是不是?”世安笑笑,且慢慢看着碟子里桂花糕,“周叔,劳你费心啊。”
周管家冷汗顺着耳根流下来。
露生听他们说着,抬起脸向世安冷冷笑,又将脸转朝窗户去。
世安不再理会周裕,转身来解露生手上绳子,原来打是死结,世安越发生气,看露生手上道道青紫,更觉愧疚难当,“拿剪刀来,把锁开。”
露生忽而转过脸来,定定看他,看半日,脸上浮起惶然笑,“现在没人,你怎不叫玉姐儿?过去你只叫玉姐儿。”
世安更觉怅惘。想起当年在得月台初见露生,他还在春华班里,只十三四岁,唱出“寻梦”,满座惊艳,都赞他扮相绝美,口齿清亮,嗓子又好,将来必定是秦淮河上等名角。
他也像丢魂似,连三日包春华班场子,只他人听。到得第三日,场长生殿做完,春华班张老娘便领着露生出来给他磕头。世安问,“是叫什名字来着?”
“玉姐儿,白玉姐。”张老娘摸着脸道,“这春华班净养些不争气东西,只这个凤凰,他又从小多病多灾,取个女孩儿名压着,就叫开。”
世安听便笑,“十几岁人,还怕难养活吗?改个名字罢。”
周管家还欲再劝,世安抬眼看住他,“在这里,能怎样?拿剪刀来。”
已有仆妇拿小银剪子来,又将锁链也打开。世安道,“都去吧,跟白爷说会儿话。”
下人都不敢动。
世安不疾不徐地又说遍,“和白爷说会儿话。”
人只得慢慢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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