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森来过医院几次,有时看见庄可时,默默地点过头,坐在旁边沙发上询问病情进展,不过片刻就离开。而庄可从楼下买两杯咖啡上来发现人已经不在,吃惊地问,他都不多陪你待会儿?淡淡地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要抱着唱会子儿歌?
庄可脸红。他很容易脸红,实在不像是已经二十五岁。
他说,真,虞桐,近来老觉得自己像回到小时候,恨不得能长快些,老快些。愕然,近来却像是加倍苍老,只
两个小时就可以解决问题。安心点头。手术出来罗森已不在,只让小保姆留话给说有要事所以离开,再点头。然后被推进VIP病房,淡蓝墙壁,装饰温馨。
闯祸新工程师庄可送鲜花到医院,对着层层包扎手臂脸过意不去歉疚。他再三道歉,再三表示不必,不知是客套还是找不到别语言。恰好小保姆端着熬汤进来,庄可认真地看那汤眼说,虞姐,明天给你炖点田七骨头汤吧,肯定比鱼汤更利于恢复骨伤。
庄可很专业样子,告诉他父亲原是老中医,莞尔,家父也是。
因为执意嫁给年龄差距甚大男人,和父亲联系疏淡多年,最窘迫是过年时与罗森回去探望,女婿厚礼和皱纹使他矛盾,父亲暗示不用再回去。十分难堪,其实不过是希望他晚年安乐,过得体面。父亲摆手,老,体不体面都是不打紧,只想过得清净、简单。
无论怎样人生,都是生睡张床,死埋方土。这是自小父亲就教给。也许是这些苍凉透彻人生领悟过早地融进血肉,才从来没有想过活着到底要什,什事重要。遇见罗森,就嫁给罗森,深以为这是命运安排,即便换做另个落魄男人,不过也是辈子,每分钟不会因此更长或更短。
但不知为何,看着庄可,却有时光荒废之感,仿佛之前许多年,都虚度。
庄可送汤来;庄可陪做复健;庄可带新PSP供解闷;庄可说附近有座清俊秀丽大山,山那边有块极宽阔草坪,他有时和朋友去放风筝,也曾经带烧烤工具去露营。听着他说这些那些新鲜事,半羡慕半调侃地说,真年轻。
嘁,难道你老?庄可咬苹果,咔嚓声,真清脆。
比你老。说,马上为自己莫名其妙比较和遗憾心虚缄口。
两三岁而已,虞桐——庄可故意拉长调子喊名字。很奇怪,从何时起他不再叫虞姐,有时甚至大大咧咧拍头,用削尖铅笔指着手中图纸说,连这个也不懂,笨!看着他得意洋洋地为讲解新工程细节,像算术得红花幼稚园小孩儿,更是越发放任自己做懒散无知状,十分受用于这个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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