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百二十多里。城里几十条大街,几百条小巷,都是人烟凑集,金粉楼台。城里道河,东水关到西水关足有十里,便是秦淮河。水满时候,画船萧鼓,昼夜不绝。喊里城外,琳宫梵宇,碧瓦朱甍,在六朝时是四百八十寺,到如今,何止四千八百寺!大街小巷,合共起来,大小酒楼有六七百座,茶社有千余处。不论你走到个僻巷里面,总有个地方悬着灯笼卖茶,插着时鲜花朵,烹着上好雨水,茶社里坐满吃茶人。到晚来,两边酒楼上明角灯,每条街上足有数千盏,照耀如同白日,走路人并不带灯笼。那秦淮到有月色时候,越是夜色已深,更有那细吹细唱船来,凄清委婉,动人心魄。两边河房里住家女郎,穿轻纱衣服,头上簪茉莉花,齐卷起湘帘,凭栏静听。所以灯船鼓声响,两边帘卷窗开,河房里焚龙涎、沉、速,香雾齐喷出来,和河里月色烟光合成片,望着如阆苑仙人,瑶官仙女。还有那十六楼官妓,新妆该服,招接四方游客。真乃朝朝寒食,夜夜元宵!
这鲍文卿住在水西门。水西门与聚宝门相近,这聚宝门,当年说每日进来有百牛千猪万担粮,到这时候,何止千个牛,万个猪,粮食更无其数。鲍文卿进水西门,到家和妻子见。他家本是几代戏行,如今仍旧做这戏行营业。他这戏行里,淮清桥是三个总寓,个老郎庵;水西门是个总寓,个老郎庵。总寓内都挂着班班戏子牌,凡要定戏,先几日要在牌上写个日子。鲍文卿却是水西门总寓挂牌。他戏行规矩最大,但凡本行中有不公不法事,齐上庵,烧过香,坐在总寓那里品出不是来,要打就打,要罚就罚,个字也不敢拗。还有洪武年间起首班子,班十几个人,每班立座石碑在老郎庵里,十几个人共刻在座碑上。比如有祖宗名字在这碑上,子孙出来学戏,就是“世家子弟”,略有几岁年纪,就称为“老道长”。凡遇本行公事,都向老道长说,方才敢行。鲍文卿祖父名字却在那第座碑上。
他到家料理些柴米,就把家里笙萧管笛、三弦琵琶,都查点出来,也有断弦,也有坏皮,总尘灰寸壅。他查出来放在那里,到总寓傍边茶馆内去会会同行。才走进茶馆,只见个人坐在那里,头戴高帽,身穿宝蓝缎直裰,脚下粉底皂靴,独自坐在那里吃茶。鲍文卿近前看,原是他同班唱老生钱麻子。钱麻子见他来,说道:“文卿,你从几时回来?请坐吃茶。”鲍文卿道:“方才远远看见你,只疑惑是那位翰林、科、道老爷,错走到这里来吃茶,原来就是你这老屁精!”当下坐吃茶。钱麻子道:“文卿,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