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立在瞻园门口,迎着叫声:“四哥,怎穿这些衣服?”陈木南看涂九公子时,乌帽珥貂,身穿织金云缎夹衣,腰系丝绦,脚下朱履。两人拉着手。只见那园里高高低低都是太湖石堆玲珑山子,山子上雪还不曾融尽。徐九公子让陈木南沿着栏杆,曲曲折折,来到亭子上。那亭子是园中最高处,望着那园中几百树梅花,都微微含着红萼。徐九公子道:“近来南京天与暖这样早,不消到十月尽,这梅花都已大放可观。”陈木南道:“表弟府里不比外边,这亭子虽然如此轩敞,却不见点寒气袭人。唐诗说好,‘无人知道外边寒’,不到此地,那知古人措语之妙!”
说着摆上酒来,都是银打盆子,用架子架着,底下层贮烧酒,用火点着,焰腾腾,暖着那里边肴撰,却无点烟火气。两人吃着,徐九公子道:“近来器皿都要翻出新样,却不知古人是怎样制度,想来倒不如而今精巧。”陈木南道:“可惜来迟步。那年,虞博士在国子监时,迟衡山请他到泰伯祠主祭,用都是古礼古乐,那些祭品器皿,都是访古购求。若那时在南京,定也去与祭,也就可以见古人制度。”徐九公子道:“十几年来常在京,却不知道家乡有这几位贤人君子,竟不曾会他们面,也是件缺陷事。”吃会,陈木南身上暖烘烘十分烦躁,起来脱去件衣服。管家忙接,折好放在衣架上。徐九公子道:“闻向日有位天长杜先生在这莫愁湖大会梨园子弟,那时却也还有几个有名脚色,而今怎这些做生、旦,却要个看得也没有?难道此时天也不生那等样脚色?”陈木南道:“论起这件事,却也是杜先生作俑。自古妇人无贵贱,任凭他是青楼婢妾,到得收他做侧室,后来生出儿子做宫,就可算母以子贵。那些做戏,凭他怎样,到底算是个贱役,自从杜先生番品题之后,这些缙绅士大夫家筵席间,定要几个梨园中人,杂坐衣冠队中,说长道短,这个成何体统!看起来,那杜先生也不得辞其过。”徐九公子道:“也是那些,bao发户人家,若是家,他怎敢大胆?”
说会,陈木南又觉身上烦热,忙脱去件衣服,管家接去。陈木南道:“尊府虽比外面不同,怎如此太暖?”徐九公子道:“四哥,你不见亭子外面周围丈雪所不到?这亭子却是先国公在时造,全是白铜铸成,内中烧煤火,所以这般温暖。外边怎有这样所在!”陈木南听,才知道这个原故。两人又饮会。天与昏暗,那几百树梅花上都悬羊角灯,磊磊落落,点将起来,就如千点明珠,高下照耀,越掩映着那梅花枝干横斜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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