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道茕茕孑立在雪中身影则回答他:“恨。”
雪下得更大。
傍晚,沈秋戟放学回明月崖后,进后院就瞧见祠堂前雪地里矗着道人影。
那人玄衣肩头,墨发尾梢皆染满雪色。
沈秋戟横他眼,见他没进祠堂就没管,去柳不花屋里蹭暖气写作业,写到半天就快黑。
那双鲜少流露良善怜悯,却时常浮现薄情刻毒苍色兽瞳中,此刻萦绕着清浅缱绻笑意,与他平日里冷冽淡漠模样大相径庭,仿佛残冬旧霜消融,迎来春景绵绵温柔。
柳不花从未见他这样笑过——起码谢印雪不在时绝没有过。
他便时看得出神,未及早察觉早间还明媚天空,这会儿竟开始变得昏暗幽沉,连带着屋檐下,台阶前那道明光与阴影交界线也逐渐模糊。
等柳不花注意到时,步九照也微动身形。
男人迈腿阔步走下台阶,走进不再煦暖灿烂,如今已是薄冷灰沉天光之中,随即抬手接住翩跹飘落第片轻雪。
地表示他愿意听听:“你说。”
柳不花可不是空口无凭,他真去做计划表,得到步九照首肯后就掏出手机,拉出备忘录照稿发表演讲:“首先呢,现代社会里,个人要想立足站稳脚跟,除钱以外,最重要就是学历。可遗憾是,小干妈你既没钱也没学历。”
“……”
“但你不用担心!”柳不花握紧手机,话锋转,“学费会替你交,都安排好!你刚来到人间,先自由活动两天适应下环境,免得水土不服,然后从下周起,你就去和阿戟块念幼儿园。”
“小干妈你年纪大,读个幼儿园肯定不难,读个月就成,个月后去念小学,念好话,还赶得上今年小升初考试,考完后你就去念初……唔唔唔?!”
他走到门那边准备开灯,路过窗边时,看见幽浓暗色里,男人怀中
——真下雪。
讶异间,柳不花听见男人开口,疲钝怠倦地说:“好恨啊……”
男人长睫半垂,凝着掌心雪,唇角仍噙着笑,但嗓音里确有咬牙切齿恨意。
“小干妈,你恨谁啊?”
柳不花被吓跳,感觉步九照这话是对着掌心雪说,下意识便问,问完才发觉自己又能出声。
说着说着,柳不花突然就说不话。
他嘴巴好好没消失,不过张口只能发出些“呜呜”动静,说不出完整句子。
步九照则骤然站起身,苍色眼瞳再度望向天空,低喃道:“要下雪……”
好像他封住柳不花嘴,叫其有口不能言语,是怕柳不花讲话声音太过噪杂喧乱,扰他听雪落下声响。
然而柳不花也随他起朝天际望去,却没看到片雪落下,只看到步九照勾唇轻轻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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