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匡搭搭眼角,淡淡道:“管子曰‘取民有度,用之有止,国虽小必安。’武帝好武,却并非如始皇帝那般味索民,不予百姓喘息余地。至昭帝,昭帝年少,却知爱民,施行德治,使民以时,方使大汉,又复强盛。”
他提到昭帝,容色和缓,对这曾经弟子,显然甚为喜爱。
刘藻听罢,还欲再问,桓匡忽然意识到自己扯远,忙又回到诗上,沉迷其中地吟诵,喋喋不休地说起“后妃怀文王”。
刘藻失望,只得闭口不言。桓匡滔滔不绝,讲得口干,抿口温汤,继续说个不停。
此后几日,桓匡授课再未脱离过《诗经》。
刘藻始终记得,她不愿愧对关心过她人。
但转瞬,她便很生气,既气自己心软,又气谢漪心思不明,让她猜不透。
气完,隔日小皇帝还得去听讲。今日讲是《诗经》中《卷耳》篇。《卷耳》所述,乃是思念征夫妇人,与在外思归,路途辛劳征夫。
刘藻带着怒意,心中厌烦,但面上却是笃思好学之态,半点不显露真实心思。
桓匡见此,很是满意,以为天子仁善贤明。他讲起课来也愈加用心,先说完篇释义,再将诗篇拓展开讲。刘藻原以为他又会不厌其烦地强调女子之德,不想桓匡话音转,说起战事之苦来。
孔子云:“诗三百,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其中诗,便是诗经。诗经有三百多篇,假设每二日授篇,也得近两年方能授完。刘藻不免有些心急。
但她又知心急无用,竟也不表现出来,除那日召见谢漪,每日皆往柏梁台听课,听完回宣室殿读读旁经典,竟是不急不躁,使人惊叹。
桓匡是昭帝老师,他授课风格,朝中不少大臣皆知。教八岁童子这般教法,
“以强汉倾国之力,换来卫大将军七战七捷,如此看来,也算不得什功勋。”桓匡语气淡淡,带着股自矜。
刘藻精神振,但并非因他贬责战事,而是听他论调,颇为耳目新。刘藻读不少诸子百家典籍,猜测桓匡当是名儒生。
果然,桓匡以儒家目光谈起武帝强征匈奴之弊。刘藻往日所听,俱是赞扬,但到桓匡口中却是贬斥。只是他贬斥说得很委婉,不直指武帝,而是说起始皇帝,始皇帝统六国后,并未停下征战,而是北击匈奴,南征百越,修筑长城,修筑灵渠。
刘藻听得津津有味,她听过武帝不少事迹,却甚少闻知始皇帝。乍然听,秦始皇竟与武帝颇为相似,同样好武力,善征伐。她并不认为桓匡所言便是对,但却对这种论调很感兴趣。
“如桓师所言,穷兵黩武,亡国之征,为何武帝倾国之力,拦匈奴于国门外,大汉至今,仍强盛不衰,国祚绵长?”刘藻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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