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藻又坐会儿,便起身离去,将分寸克制在君臣之间,上心却不黏腻。谢漪看着她离去背影,轻轻地叹口气。
少年人如身披彩翼凤凰,生于烈火,长于长空,好华彩,好光明,好嘹亮歌,好锋利剑,厌恶切阴霾与藏匿,若爱人,必得光明正大,执手于人前,不惧人言,不知妥协。
然而为她,刘藻学会蛰伏于阴暗角落,且安于无边无际等待。
谢文侍奉过汤药出帐,却见皇帝仍在帐前。他不由惊讶,上前见礼。
刘藻正望着远处。丞相坠马,不少将士皆在议论,羽林与细柳营俱是京中大军。军中郎官多出身侯门,与朝臣间关系,盘根错节,丞相坠马,疑云重重,他们自是少不得四下打听。
令道声诺,继续道“只是丞相上回伤,虽痊愈,但究竟伤到骨头,成隐患,今番复又伤骨,愈合起来难免吃力,恐有遗症。”
谢文急,正欲开口,刘藻已坐直身,问道“什遗症?”
“不可持重物,天况转阴会作痛,冬日更是不能冻着,受不得分毫寒冷,更不可多行走……”太医令仔仔细细地罗列。
刘藻每听句,面色便阴上层。谢漪觑她容色,待太医令语尽,坦然笑道“人老迈,难免有这样那样痼疾,也不过是早几年,不值得费心。”
刘藻看看她,又望向太医令,道“卿寻几名医官,同照料丞相伤情,今后便常驻相府,不论何人来请,都不必理会,只需照顾好丞相即可。”
唯有处军容齐整,纪律严明,是边军。
刘藻正是在看他们,闻得身旁响动,她转过头来,淡淡瞥,道“汝岁数已老大,竟还依靠姑母度日?”
谢文与其余几名从兄弟是直留在相府,或进学,或入仕,依靠着相府度日。其时宗族之间,无不守望相助,依靠长辈提携,乃是应有之义。然而皇帝这说起,却使谢文羞红脸。
依靠姑母度日,而无分毫建树,确实有失男儿气概。
他二人年岁相仿,前几年还差不多少,如今在刘藻面前,谢文尚且心计浅
谢文大感震惊,太医令是太医署中医术最高明医者,且还统领着众多医官,他都到相府住下,那宫中需医者时,用谁?总不至于让皇帝用次等。
他忙望向谢漪,欲寻指示。姑母眉目平静,只是看着陛下,瞧不出什暗示,他略思索,正要出言婉拒,便见皇帝正对着姑母,郑重道“朕,与大汉皆离不得丞相,恳请丞相,千万保重。”
她正对着丞相,又是跪坐,手按在悬在腰间剑柄上,手端正置于身前,那身姿态,近乎庄严。
谢漪微微倾身,恭敬道“臣不负陛下,不负大汉。”
皇帝深深地凝视她,面容说不上是欣慰还是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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