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直到多年以后,他才找到答案,所以有条从掩月坊绵延至蒹葭渡草蛇灰线。
杀人,只需手起刀落;百人,或许得费些心机;千人万人,则是逆势而为赌局。
薛琼楼抵住天劫双臂早已血肉模糊,却毫不在乎,摇摇晃晃地站稳身形,索性甩开缠绕着袖袍电光。
逆势又如何?每走步都在赌,哪次不是他赌赢?!
条蜿蜒千里极光冲天而起,横亘整片天地。
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
从记事起,每天卖命地完成功课,是为见阿娘面。
如今千里迢迢来到中域中洲,刺杀个与他无冤无仇、素不相识人,同样也是为回家。
那……如果这两件事都做完呢?
他总是在被驱策着前行,崎途尽头是南墙,那就将南墙撞破,从没想过尽头若是片黑暗,那该如何。
皆痛入骨髓,他站在汹涌漩涡里,退无可退,像只收起翅膀、栖停在海面浮木上雪燕,随着海水起伏。
周身痛彻心扉灼烧感,让他意识逐渐模糊,阖眼刹那,条波涛滚滚江河在眼前铺陈开来。
月涌大江流,岸边坐着个少年和个男人。
千里之外朝暮洞天,海面上有堆晶莹剔透泡沫,倒映着成千上万枚月亮。
最后枚泡沫砰然碎裂瞬间。
海面激起千层巨浪,几乎触及天穹,而天穹也在往侧倒塌,滚滚乌云往海水中倾泻,海天相融成片墨黑,只有
临行前阿娘恢复意识,于是他从阿娘口中,得知自己孤立无援境地。
整座天下没有他同类。崔嵬山冷硬地面是同族尸骸,慈祥和蔼长辈或许也曾瓜分同族血肉。
敌人也好,朋友也罢,于他而言都是异类,但对其他人而言,他何尝也不是非族类?那是段被刻意遗忘历史,而他是光阴长河中苟延残喘遗民,这才是最大孤独。
这两件事做完,他仅存价值也消耗殆尽,哪怕就此从世间抹除,也不会有人去留意这片空白。
接下来他要如何?
少年和男人不约而同地,感觉到心中有处触碰不得柔软之处,被绞得血珠迸溅。
两人都察觉到对方异样,却心照不宣,谁都没有开口询问,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譬如男人不知道这是自己最后晚临江望月,少年也不知道这是最后晚毫无戒备地跟个相识才不到月人并肩而坐。
他甚至连对方底细都没有摸清楚,只知道他从不停下脚步,说是在躲避追杀,未免太从容不迫,说是在观山逛水,却又总是怀揣着心事。这般漫无目,走走停停,好似要走到天涯海角才罢休。
“你今后有什打算?”男人率先打破沉默。
他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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