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夜晚,钟应窝在幔帐之后,盯着床顶思考人生,却听到阵礼貌敲门声。
“钟先生,您睡吗?”
询问他是远山,但是远山并不是个人来。
钟应刚刚打开房门,守在宁明志身边徒弟致心,亲自抱着张独特古琴,走进来。
那琴细颈窄箱,十三根银弦闪烁寒光,琴身木漆暗红,悬着淡蓝穗子,随着致心步伐招摇。
远山脸色苍白,声音弱弱说道:“知道。”
载宁静子时常往来宅邸,他们这些日日陪伴载宁闻志徒弟们,自然比外人更加清楚历史。
钟应看他萎靡不振,无奈勾勾嘴角,叹息道:
“日本人杀害,是毫无瓜葛陌生人。可宁明志害死,是他朝夕相处至亲挚友——”
他抬手用水浇灭炭火,刺啦声灰烟弥漫。
仅仅两天相处,钟应对待他们态度温和有礼,比任何位宾客都要容易伺候。
可是……
钟应垂眸收拾着茶具,忽然听到远山小声说道:
“师父是位很好老人,您为什不试着和他平静沟通呢?”
钟应拿起茶壶,下面炭火熊熊燃烧。
苦涩茶水。
“请用。”
他恭恭敬敬递给远山。
远山刚才还因为钟应出言不逊感到愤怒,此时又因为他礼貌恭敬,变得受宠若惊。
这位年轻弟子端正接过茶碗,诚惶诚恐依照着三转茶碗,轻品,慢饮规矩,将这碗苦涩缓缓饮尽。
“这是猗兰琴。”
致心简单介
“他比日本刽子手还要凶狠,也配做你们师父。”
远山刻板机械外表下,有着颗活泼雀跃心。
可惜,这颗心就像钟应浇灭炭火般,病恹恹,持续沉默陪伴钟应回到房间,道别告辞。
钟应关上门,满意见到猗兰阁琴桌空荡,只剩焚烧香炉烟气袅袅。
宁明志收回那张久无人弹七弦琴。
他清楚载宁门徒对宁明志憧憬,更清楚位“传承保护日本音乐文化”大师,能够怎样被人神话。
钟应无法和宁明志平静沟通。
他见到宁明志苍老长寿躯体,听到他卑鄙狡辩,就会想起很多很多人。
“因为他活着每天,都踩在逝者脊梁骨上。”
钟应声音冰冷,漆黑眼睛凝视单纯远山,“你知道日本人去到中国,残杀数百万数千万无辜百姓吗?”
“感谢您招待。”
远山客气归还茶碗,双澄澈眼睛透露出茫然。
他好奇于钟应年轻、聪慧,又好奇于钟应对待师父仇视、愤恨。
载宁闻志是他记事起就崇敬大师,能够依靠音乐天赋,拜入载宁门下,学习中国与日本传统文化,是远山这生都值得骄傲事情。
他不明白,他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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