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重明攥着掌中余温,恍惚片刻,总觉得这情形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不记得做过这样梦,便被道谢声唤回来,去窗边坐下。
“明天也别出门,在家好好练字。”
其实在拿到曲沉舟誊写第份家规起,他就看得出来,单个字看还好,可是连成篇幅话,他们笔体还是分得出,完全不能拿去糊弄爹。
曲沉舟不习武,字里行间少些力道和锋利。
但他还是乐得让人抄家规,喜欢看曲沉舟怒不敢言模样,也好有点什事把人拘在家里,凌河几次找上他,都让他搪塞过去,这个时候不出门最好。
当年照入晋西书院旧夕阳,也曾这样照着他们。
他微微低下头,在纸上写下个“之”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从前他写不好这个字时,重明曾次次让他抄写这首诗,而后告诉他——沉舟儿,总有天,会光明正大地迎娶你。
可惜他……等不到那天。
连带着之前重明跟柳夫人吵架那次,柳侯足足要罚抄二十遍家规,都是他给人代笔捉刀。
讨厌。
“怎还空着?”柳重明张张翻检,时不时点着中间空白,问:“不是教你写过很多次?”
这话听着太熟悉,曲沉舟瞬间竟有种错觉,曾经生死界限被模糊,他们还是从前少年。
“写不像。”
他不走,曲沉舟也只能闷闷应声,刚低头写几个字,又听人问:“你有没有听说种酒……叫酣宴。”
曲沉舟莫名其妙抬头:“没有听说。”
柳重明看他片刻,转过头去:“没事,随便问问。”
因着宁王送他新铺子,他顺便去看看曲沉舟之前给他买下铁匠铺
只手从左手侧撑在桌上,另只手覆在他手背上,与他起握住笔,将他圈在桌前小小隅。
“力发乎腰,其根在脚,”柳重明拍他腰,让他站稳脚,而后带着他手同飞快落笔:“你先生没教过你吗?以腕发力。”
饱满笔锋落在纸上,曲沉舟心神荡,那禁锢包围他气息随着最后笔,离开后背。
留他怔怔出神。
“先生……教过,是没有学好。”他轻声回答:“谢过世子。”
“之”字结构最简,却也最难,他只在这个字上,始终学不会重明笔下神韵。
柳重明捡起笔,满满地舔饱墨汁,没有补上缺处,却招呼道:“过来。”
笔被塞到曲沉舟手里,张空白纸在面前铺开。
“写来看看。”
他偏偏头,先看向透过窗纸暖日铺洒在桌面上,而后寸寸抬起目光,在那双深褐色眼瞳里看到自己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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