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洗
如往常，管事公公领着人进来布膳时，他才抬头看
看。
又是这个人，他从前就认得，石公公。
皇后终归还是不想容他，也许是因为唐家做过
龌龊事，也许是因为宁王对他爱慕，也许是因为他存在，挑战皇后尊严。
曲沉舟抿抿嘴，低头喝口汤，没有去碰旁边参粥——皇后老把戏，怎
用
是，他还有正经事要做，还有路要走，还有人……不可辜负。
柳重明抹把脸，长长出口气，起身打开门。
悬在门里什东西被撞下，发出叮声响，那是从前挂在纱笼里铃铛。
柳重明抬头看眼，关门离去时，像是仍能听得到。
铃铛脆响如涟漪般，在朦朦胧胧中向四周扩开，曲沉舟慢慢睁开眼。
柳重明抱着头，不敢让自己也这般裂开。
“世子。”有人隔着扇门，在外面回廊里叫他。
他要回去，回到无法逃避现实。
“世子，”门外是林管事声音：“南边来消息，说您要找人，找到个。”
头脑中团混沌渐渐沉淀下去。
曲沉舟专门说给他听。
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如今曲沉舟已经摆脱言灵者桎梏。
他没有欣喜若狂，只有无法发泄苦涩。
若是从前，他必然猜不到中间究竟发生什，可在想起许多过往之后，曲沉舟对他说过那句话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曾在机缘巧合下，得到种常人无法想象力量。
两世里，沉舟身上出现两次非同寻常变化，他唯能想到起因，便是朔夜。
外面天色仍是黑。
头顶并没有铃铛，只是他恍惚中幻听。
在那个悬挂着铃铛纱笼里住得久。
他在观星阁里从来睡不安稳，只有闭上眼，想象着自己仍在纱笼里，才能勉强睡上片刻。
映在窗纸上光亮从灰色转为暖红，有宫人准时端着铜盆守在门外。
他确该回去。
金平庄罪生子被屠戮殆尽后，只剩下三个人仍被养着，那是皇上聊以续命最大精神支柱。
寻找其他三十五名责任，只有他可以担得起。
幸好这次，于德喜已不可能逐追根溯源来验视，切都不过是他句话而已。
天南地北，他只需为皇上吊着根希望线，去找那些初生就被遗弃婴孩就好。
曲沉舟从前那平静说过每句话每个字，都是他如今无法翻越坎。
“愿为世子赴汤蹈火，百死不悔。”
从过去到现在，他走过每步路，都是沉舟用自己血肉铺成。
他居然还曾羡慕过景臣有江行之，却没有看到身边，那个为他遍体鳞伤人。
那块粗糙玉从手中坠落到地上，道雪似裂纹贯穿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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