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敲。”涂老幺忙应道,待说完才细细思量,死活忆不起来敲是没敲。
李十抬腕沏杯茶,伸手搁到他面前桌上,杯底暗自磕,像是将涂老幺招回魂:“你方才,要说什?”
“要说……”涂老幺龇牙“嘶”声,全不知抛到哪去,便另寻话头道:“适才听你俩嘀咕,仿佛是不回北平?”
他愣在原地,半口白气未哈出来,气若游丝地散在嘴边,支棱着形同冻瓜大脑袋,讷讷问:“你谁?”
他望着还未乔装李十,洁白里衣包裹颀长身量,肩上简单披着厚袄子,半长头发刚过下巴,柔顺地扫着棱角分明下颌,眉眼分明而清丽,搁在白皙光滑肌肤上,仿佛是从冰上雕出来。
李十侧着脸,耷拉着眼皮波澜不兴地睨他眼。
这眼神十分熟悉。涂老幺倒吸口凉气,腿肚子无端端有些打颤。
“完完,”阿音白眼儿翻,仿佛接个甩不掉包袱:“这回果真成自己人。”
第二日,连妈仍未等到阿春。
李十泡壶昨儿买回来太平猴魁,收拾东西准备踏上归途。阿音早早儿地将箱子规整好,坐到桌边拨着炉子。
“这冬日是越来越长。”阿音打个哈欠。
李十递给她盏茶,听外头院子里连妈摘菜动静。
阿音瞧她眼:“下月是什日子,你想到没有?”
李十将烤着火右手翻个个儿:“首先,下回记得敲门。”
涂老幺眨巴两下黄豆眼,僵着浆糊脑袋,右腿得令似撤,退回门槛外,展臂将门合拢,在风里头立两三秒,才抬手叩叩门。阿音道声进来,同李十摇头笑:“这才是个活宝呢。”
涂老幺复进屋,同第回乘火车那样踮着小心,方才话忘个干净,只拿指甲抠着桌面,也不晓得应不应当坐下。
他不大敢瞧李十,只偷偷拿眼觑半,好看得跟电影儿明星似,好看得令他心里头有些秃噜皮,这姑奶奶遮掩之处这样多,不晓得究竟是哪路菩萨。
李十见他只顾清嗓子不说话,便开口问他:“方才去十九屋里,敲门?”
李十坐到边:“怎?”
阿音将双手在暖炉上烤着:“下月是师父忌辰,自入土,竟是许多年未去瞧他老人家,这回好容易松懒骨头,你若得空,陪回去趟。”
她见李十正琢磨,又道:“你师父也葬在那里,并去瞧瞧,也算全孝心。”
阿音嗓子有些哑:“这寒冬腊月,也不晓得地底下冻骨头不冻。”
李十刚点点头,还未说话,便听哐铛声推门响,涂老幺脚踏进门,甩着冻僵手:“方才去瞧那十九,你猜怎样,竟睡得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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