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点头,将脚自高跟鞋里抽出来,旗袍扯横在大腿边打个结,探着细嫩腿步步往白骨中走去。
死人骨,活人探,探人鬼身,二探生卒年,三探灯灭骨不灭,可有未尽言?
旗袍精美绣样贴在黄土里,白皙腿亦被沙子染上脏污,阿音翕动红唇,自木兰骨中抬起身子,略微转动眼珠,哑着嗓子看向木莲,轻言道:“临死前,她说——”
“飞龙,你在哪里呢?”
“飞龙?”涂老幺疑虑。
众人疑虑,上前围看,也不免将疑惑布上眼底。
涂老幺恶补些文化,大致晓得些断骨识龄常识,白骨森森里头缠绕着头未腐烂青丝,虽零星裹灰尘同风干虫卵,却仍旧漆黑如墨,牙齿亦完好地依附在口腔里,似排列齐整贝壳。
怎样瞧也不应当是风烛残年老妪。
“这骨头……怕是个姑娘吧?”涂老幺斜眼。
木莲张几回口,跌跌撞撞地跪到跟前来,抑制不住胸中惊惧,摇头恍惚道:“这是木兰,这是。”
然地望着老旧棺椁,“不晓得她去哪里,能找见,也唯有这门轻棺。”
阿罗埋头想想,道:“既有差错,便该魂归正位。她乱命数,往后几世也不得安生,还是寻得她下落,待她再下黄泉时将你二人命格换回,方是正理。”
“怎样寻?”阿音问她。
“神荼令在手里,”阿罗瞧她眼,柔声笑,思索道,“若要追魂,须得自她身前骨里取缕未散精识。”
木莲转头望着棺材,欲言又止地压压眉头。
她抬起头来,眼中隐隐透着不可置信癫狂,手却固执地伸出去:“木兰,木兰右腿曾断过,你瞧,这里有断骨重生裂缝,是不是?你们瞧,是不是?!”
她指尖微微抖着,要戳到骨头去里。
木兰生,由木莲亲眼守完。既然年迈入土,又为何尸骨保存着年轻时风貌?
这画面实在诡异得厉害,阿罗若有所思地垂下头去,李十将抿着唇放开,撩起眼皮递个眼神给阿音。
“阿音,探探。”
涂老幺扶大腿站起来,熟门熟路地拣铁锹:“那开棺?”
得李十首肯,他跳下去,脚底板顶着木板子,三两下便除长钉,将棺木缓缓推开。
木头溅起千百岁尘土,尸身尽褪腐气经由封闭后浓得似被熬过,直冲脑门,令人眼珠子都发酸,宋十九在李十眼神儿提醒下飞快地用袖口捂住鼻子,层布料不够,又借着李十袖子再掩层。
诸人正在等着气味散去些,却见涂老幺皱脸捏着鼻子,霎是诧异地“耶”声。
李十展目看他,见他指着那棺材问木莲:“你确信,这棺材里头是你妹妹,寿终正寝花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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