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萍看看她红艳艳蔻丹,会子才道:“自南京来。”
走许久路,颠许久牛车,还有幸碰着伙赶路陆兵,这才安生到重庆。来便逢着阴雨,在城外山神庙里晕好几日,睁眼摸黑进城,
春萍点头,依言去寻李十,正要往楼上去,却听见院子里头有动静,便先探头出去瞧。阿音坐在新移梅花树下,二郎腿悠悠,同阿罗对坐嗑瓜子。
冬日冻得鬼都哆嗦,偏生这位奶奶不爱在屋里窝着,旗袍下还露着截发粉脚腕子,片胭脂似梅瓣自金线旗袍上滚下去,沾到脚踝窝里,三两下又抖下来。
春萍盯着她抖下来花瓣,又瞧眼她粉面含春脸,欲言又止地立着。
阿音呸口瓜子,同她说:“有话便说。”
春萍却另择话头,朝桌上瞟:“这是什?”
再小半月,春萍适应许多,虽不爱说话,但偶然也笑笑。不晓得是什缘故,她与宋十九最为投契,时常跟在她不远处,静悄悄地坐着。
宋十九似找回尾巴小龙,将得意嘴角翘得分外矜持。
日子久,宋十九也渐渐摸索出些门道。也不晓得春萍是有什先天不足,只要出门儿见生人,夜里保管起烧,但只烧夜,第二日清晨便又生龙活虎。
说是精神好,但到底身子骨弱,宋十九不敢折腾她,便不再领她出门儿。所幸她也不大爱随处溜达,多半时辰趴在窗前看上下学丫头小子们,时而笨拙地捧着本书,摇头晃脑瞧半晌,宋十九过去瞧,上头字倒个个儿,头往下底朝天。
于是自她手里轻轻抽出来,问她:“不识字?”
阿音转头,将信纸拎起来:“涂老幺来信。噢,涂老幺你不认得,你该喊涂老叔。说是再不回去,要动身来寻咱们。”
“回去?”春萍愣。
“咱们自上海过来。”阿音上下牙合,舌尖卷新鲜瓜子仁儿,三两下嚼,又问她:“上海,你晓得不晓得?”
“晓得。”春萍点头,会子又皱起眉头。
“听你讲话,不是本地人,却未问过你自哪里来?”阿音手心儿将沾着口脂瓜子壳兜,端在胸前问她。
春萍脖子根儿有些红,轻轻嗯声。
“想念书?”宋十九随手翻两页。
春萍想想,道:“娘说——娘从前说,读书,往后就不挨打。”
这是什道理?宋十九有些啼笑皆非,将书合上,搁到桌面上,又替她理理衣裳下摆,道:“要念书还不简单,咱们屋里头有个书袋子,你找她去,让她教你认字。”
说起“书袋子”时她眼角有不张扬笑意,春萍歪头瞧瞧,暖苏苏,在这样神情里,“李十”三个字是不必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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