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坐在身边,以看大人目光看着她。
宋十九低下头,想想,问她:“你早便知道,是不是?”
“是。”李十点头。
命数如此,不是瘟疫,也会是别。
“什时候知道?”
他于是悠着脑袋晃晃大腿,又专心致志剥起胡豆。
却见那瘦猴儿神色复杂,干干笑声:“您也是命大。”
涂老幺抬脸,听出不对来:“怎说?”
“还不知道呐?”瘦猴儿与同伴递个颜色,将筷头在桌面怼怼,嘴撇下来,拉得似哭丧,“前两日雪崩,全死。”
他扬扬下巴,挑着眉头,像在激他后怕:“整个村子。”
挑不出错来。
第二日歇在临近村落,第三日中午,才觉着些城镇热闹,陆续有赶集回来牛车。路兼程甚是辛苦,几人远远儿地望见个简陋茶摊儿,便上前歇歇脚。
茶摊儿稀稀拉拉没几个人,老板仿佛是退下来乡兵,额头上半碗长刀疤,上来添茶,又同邻桌几位爷们儿说闲话。
涂老幺端碗茶汤,咕噜喝几口,听邻座言语上海学生运动,便过去偷耳听几句。右手方瘦猴儿消息灵通,任谁说话也能搭两句腔。
他递给涂老幺两个胡豆,问他:“兄弟打哪儿来?”
“从知道阿罗爱极阿音,却未插手她生死时候。”李十坦然。
她又叹口气:“同你说过。”
生死有序,勿乱时辰。
“可是,”宋十九泪睫于盈地望着她,“你仍旧由着性子,助除疫,险些丧命。”
她说不清此刻震荡在她心里回响是什,总之又是酸又是涩,
对面胖哥果然后怕,并且怕得有些厉害,眼皮子同脸蛋子都抖起来,嘴皮白得同墙腻子似,愣愣转头望着宋十九。
宋十九越过涂老幺望着他身后,呼吸缓慢而平整,拇指指甲抠着筷子,不大用力,像在挠痒痒。
春萍吓得没话,仓皇双眼在宋十九同李十双边来回转,李十却只抿抿嘴唇,叹口气,问宋十九:“花生,还吃?”
宋十九回过神来,喉头连接咽两三下,耳后绒毛火辣辣地立起来,她极力平复心情,感到胸腔都酸得发胀,眉目倒是忍住,只有丁点不明显泪花子。
她伸出筷子,有些抖,又放下,然后抬头看李十。
“原本是北京城,现下世道乱,随处落脚呗。”涂老幺后牙咬着胡豆,“刚从何家村过来。”
“何家村?”瘦猴儿变脸色。
李十右眉动,朝那头侧侧脸。
“啊,”涂老幺瞧他脸色,笑,“嗨,瘟疫呗,早好。”
他想吹嘘个两回,想想又住嘴,虽说李十没应承什,但他自比阿罗身边五钱,高人不多话,多话不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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