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柯屿在澳门岛无尽暗巷里疯狂奔跑,鞋子跑掉,手掌擦破,脚趾甲翻,他不停地跑,跑过霓虹灯闪烁娼妓馆,跑过乌烟瘴气麻将馆,跑过凶神恶煞高利贷马仔,凭记忆和路牌仓皇地跑向海关。
九岁商陆在父亲宴会上无所事事。商家与别人合资拍下赌牌正式挂牌运营,香槟酒水晶灯,他西衣西裤小领带打得板正,觉得今晚管弦乐队不够悠扬,而他怎都发不好平舌音和翘舌音,老师定会打他。
二十九岁柯屿把最难堪伤疤袒露给他看,听到“买卖儿童犯法”六个字,忍不住在心里莞尔。他说得不是不对,只是天真。二十四岁商陆依然天真,被保护得那好天真。
“十四岁不算儿童嘛,”良叔勾着肩膀嘿嘿笑,“再说,叨叨不是亲生,供他吃供他穿到这个岁数,已经很仁至义尽嘛。喂,靓仔,怎,你是叨叨那个?”真正笑起来时候,才知道他缺好几颗牙,但还留着颗氧化发黑金牙,这让他本来就下流笑看上去更加*秽。
“别不好意思,们家叨叨长得漂亮,知道,”良叔挠挠头发,“要不然卖不上价钱。真去泰国很好啊叨叨!那里客人都是鬼佬,你知道嘛,鸡巴又大给钱又爽快,你不亏啊——”
不再认识自己,把“阿华”名字放在另个女人身上,放在护工身上,千方百计地对她好,给她糖吃,给她买衣服。攥着寿衣看半天,也不认识当初自己针线绣上那个好看纹样……是“华”。
“你当初也是这说,第二天你逼她去卖。”
有外人在场,良叔窘迫地瑟缩下,“那时候鬼迷心窍……鬼迷心窍……”
“把带到澳门要卖给泰国佬,也是你鬼迷心窍,是吗?”
商陆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柯屿,“你说什?”
砰!
良叔整个人连椅子带桌子都被脚踹翻在地。桌子压着他,压着他孱弱如柴胸膛,他呼呼喘气
“十四岁那年,他说带去澳门打工,赚得比大陆多,说澳门十四岁就算成人,不算雇佣童工。澳门岛葡京赌场外面那片贫民窟,里面数不尽暗娼赌馆高利贷,他把带过去,把扔在那里,就为换万赌资。”
良叔低下头,半晌,谄媚地笑起来:“你看,你不是跑出来吗?那时候就知道你肯定有出息!叨叨,你看你现在,穿得好,吃得好,是不是在外面做大生意当大老板?”
“住嘴!”
却不是柯屿,而是商陆。他冷冰冰地睨着良叔,高大身影像山样,黑沉沉地压着他,让他连脖子直不起,只吊着双眼睛觑他,硬着头皮虚张声势:“你、你you算个什东西?”
“买卖儿童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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