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恐高的人,如果在未知的情况下被带到了百米高楼上,是不会觉得害怕的。恐惧会出现的那一秒,只在于有人告诉了他事实、或者揭开了他眼前的幕布、亦或者是他突然低头,发现脚下原来是透明悬空的玻璃,他才会开始害怕。
商陆也许是不回国的。
商家的家业不必他来打理,他已经笃定了要走电影路,艺术电影的天堂在法国,电影工业的天堂在美国,无论如何,柯屿找不到他回国的理由。脑海中不由得想起枝和那句无心之语,讲他和苏菲,一个导一个演,她当他的缪斯,他成为她的信仰,很多年后,柯屿只能在电影上映的间隙给他打电话,或发简讯,祝贺他新片票房大卖。
在法国的一年,是柯屿人生所能踮脚够到的最意外的浪漫,但也到此为止了。他所幻想的等商陆完成学业回国,两人始终亲密友好地往来到老,这不过是柯屿天真的妄想。
柯屿的数学一向学得不太好,以前他单知道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但从未想过,两条直线在迎来了最紧密的相交点后,便会避无可避地越离越远,这是永恒的自然规律。
一年多少有赌的成分,学校里也有些奇怪的流言,譬如他一个每天打工的人究竟是哪儿来的钱支撑生活费。的确,这一年掏空了柯屿个人所有的积蓄,再不回去他就要山穷水尽了。
对于这样孤注一掷的行为,有学妹在向他请教时开玩笑地说:“学长一定很喜欢法国吧,真的很有魄力,不像我,征求完爸爸妈妈的意见也还是犹豫不决。”
喜欢法国吗?
其实并不尽然。法餐、街角的咖啡店、塞纳河、群星璀璨的历史,以及站在路灯下抽着烟游离怔神的法国女人,这些固然是美好的,但还没到让柯屿更改人生规划的地步。
“学长现在要回国了,会不会舍不得?”学妹问。
交换留学期间,法国文学史的主讲老师一直很欣赏他,言语里不止一次暗示过,如果柯屿未来想要来法国攻读硕士,他将会为他写任何推荐信——如果成绩足够,他甚至可以直博
“不会。”
“啊,”学妹没料到他是这么能决断的人,有些尴尬地撩了下头发,“但是有些人可能这辈子都很少再见了。”
“可以网上联络。”柯屿答得很轻飘飘,继而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浮现僵硬的一怔。
“那还是会渐行渐远的。”学妹很多愁善感,“虽然我还没到毕业季,但一想到现在很亲密的人,毕业后可能只能不咸不淡地在逢年过节问候一下,心里还是会难过。”
她没有注意到柯屿眼底忽然的空白,继续抒情地说:“虽然知道这是进社会的必经之路,但想到曾经也是那么的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就更难受了,也许将来结婚随份子钱,还要在意给得多还是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