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绽立在那儿,下子蒙。
“京戏……”时老爷子叹口气,“没落,不光京戏,过去玩意儿再好,现在人不爱,也得死。”
宝绽想说“不在乎”,可心里难受,张不开嘴。
“们时家是没办法,代代干这个,可你不样,”时老爷子走到他身边,“你可以去考大学,读研究生,出国,到电力、银行去工作,”他摸摸他头,“们做长辈,不能耽误你。
“哎你别不信,”时阔亭学着电视剧里流氓恶霸,捏他脸蛋,“你要是女,指定得嫁给。”
宝绽甩开他胳膊,转身就走。
“哎!”时阔亭喊他,“按辈分是你师哥,师哥没叫走,你上哪儿去!”
宝绽不情不愿,站在原地。
“话说回来,”时阔亭拽他把,重新把他搭住,“你还没正经拜过师呢。”
有月色、有欢声,还喝点酒,醉意朦胧中,宝绽跟着大伙看京戏,是中央台中秋票友专场,浓墨重彩《胭脂宝褶》。
宝绽着迷,瑰丽传神妆扮、抑扬顿挫声腔、惩恶扬善故事,还有时老爷子不时点拨,打这以后,他放学就往时家跑,后来干脆把宿舍退,和时阔亭挤张床。
“老头儿,到底谁才是你亲儿子!”宝绽来后,时阔亭总是这问。
时老爷子便笑着答:“你要是有宝绽半,如意洲就有指望!”
如意洲是时家剧团,百多年历史,传到时阔亭这代,老生唱不,小生又不爱唱,眼看着后继无人时候,宝绽出现。
“拜师”两个字让宝绽露出向往神情。
“得让爸给你办个,”时阔亭挑起他下巴,“拜师,你就是家人……”
宝绽拿胳膊肘狠狠给他下。
晚上回家,时阔亭替宝绽去提拜师事,宝绽在门口等着,好会儿,时老爷子在屋里叫他,他深吸口气,推门进去,见时阔亭低着头。
“宝绽,”时老爷子说,“不能收你。”
他有条好嗓子,时老爷子用三个字形容:玻璃翠。高声,响遏行云,低声,雍容婉转,滑声,泻千里,掷声,铿锵遒劲。宝绽就像他这名字,难觅旷世奇珍,在这个没落小剧团里绽放。
时阔亭总是嘴硬,说京剧过时没人要,打死他也不干这行,但只要宝绽动嗓子,定是他擎着个胡琴坐在下首给他托腔。
在行家耳朵里,时阔亭琴拉得不算好,可说不清是什理儿,只要是伺候宝绽,他手指头上就像开花儿,每字、每韵,都裹得严严实实、毫厘不爽。
“咱俩真是天造地设对儿。”在学校,没人地方,时阔亭搭着宝绽肩膀,臭不要脸地感慨。
宝绽斜他眼:“谁跟你是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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