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贺霖露出既感动又惭愧神色,低声道:“是行事莽撞,害父皇担忧。”
先皇后早逝,作为皇室根独苗,十四年来,他在父皇宠爱中长大,尽管成长过程中也有恼憾与不如意,譬如对他视而不见皇祖母,譬如恃宠生娇卫贵妃新诞下小皇子,譬如对他性情与学业颇有微词部分文官。但这些
在这刻,他忽然有些解吴名。
在小南院,那个几乎是无所有刺客,用往无前气势,坚执冷硬地说:
“心中有恨,手里有剑,想做什,就做什!”
沈柒用手掌覆着上半张脸,低低地笑起来,指缝间双眼依稀闪着幽光-
朱贺霖在寝殿床上醒来时,窗外天色明亮。他抬臂看看裹着纱布右手,嗤声:“就个小伤口,又不是手断,包得这严实,太医惯会小题大做。”
起身罢,朕赐你今后不必再跪着奏事。”
沈柒谢恩起身。
此事确出乎意料,让他隐愿彻底落空,也让苦心谋划场意外做无用功。可他不能多问,甚至不能露出点不甘或失望神色,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平心而论,皇帝能把调查行刺东宫案机会给他,不仅是对他能力肯定,也是向群臣坐实,这位青云直上锦衣卫新贵圣眷正浓,前程大好。
倘若天底下没有苏晏此人,沈柒大概真会心有所感,竭力为皇帝办事——反正与他向上爬目标致,何乐而不为呢。
宫女见他醒,赶忙上前伺候,朱贺霖忍着尚未褪尽眩晕感坐起身,被服侍着洗漱。
“是什时候、怎回来?”他问宫女。
“回小爷,是昨夜亥时刻,被禁军送回宫。”
“当时什情况,你说清楚。”
“是。那时小爷还昏迷着,可吓死奴婢。太医们全都来,忙着会诊、开方子,御药房连夜赶着熬药。皇爷在您床边整整坐大半宿,就这儿——”宫女指指,“皇爷就握着您手,声不响地看着,还亲自给您擦汗,直待到四更天。直到太医再三保证您余毒已清,很快就会醒来,皇爷才去上朝。”
然而如今他面对这浩荡皇恩,心下只有无声冷笑,没有丝毫意动。
皇帝掸平袖口丝皱褶,与沈柒擦肩而过时,留下句话:
“辛阵海从名义上说,毕竟是你上官,抽个空去探望探望,给他送些好药。”
“臣遵旨。”沈柒木然应道。他已无心去想,这又是个似是而非告诫,还是虚虚实实敲打。
走出文华殿后,他仰望月朗星稀夜空,觉得景隆帝就是这片无垠苍穹,浩瀚而威严地压在所有人头顶。而他自己,也许某天将成为撕裂苍穹闪电,用短暂却决烈光华,去抗击不可违逆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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