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尝试过驱散迷雾,当陷入苦思不得焦躁时,有好几次都想直接烧毁这缎带,可就在投向火堆瞬间,总是被不知从何而来念头阻止,双手不听使唤似又将它抢回来。
每当这时,他就会想起守护神树老萨满话:
“会忘记,那就说明不够重要。如果足够重要,总有天你会记起来。”
……算,阿勒坦想,就让它继续系着吧。也许有天,
肤色深沉,发白如雪,衬得黄金发饰格外鲜亮,但这抹鲜亮与他烈阳流辉般双瞳比起来,俨然逊色不少。
阿勒坦在河岸边站会儿,脱掉衣袍、长裤与皮靴,赤身走进河中。
北地春夜,水温寒凉,但河水淌过他身躯时,就像淌过高耸而坚硬岩崖,激不起半点瑟缩之意,只能带走旅途中沾染霜尘。
水珠从年轻健硕肌肉上滚落,阿勒坦将目光从胸口沾水后越发殷红刺青,移到左手臂。
缎带还缠在手臂上,被神树果实汁液染成墨绿色,也使得缎带覆盖下皮肤没有渗透药汁,而留下圈圈螺旋状浅色痕迹。
北漠,瓦剌部。
浩浩天河横跨苍穹,繁星璀璨,笼罩着春季葱郁林野与草原。
萨满们举行过祈福仪式后,在王庭金帐前宽阔广场上,燃起巨大熊熊篝火,周围无数穹帐被火光照亮。
火光映红瓦剌汉子们脸,他们围坐在篝火旁,大口撕吃着烤肉,大碗喝着马奶酒,笑逐颜开地大声交谈着。姑娘们身穿盛装翩翩起舞,歌声响彻夜空。
这是场隆重盛宴,为是庆祝大王子阿勒坦安然归来,同时也为庆祝阿勒坦得到乌兰山神树完全认可,被赋予萨满身份,瓦剌部从此又多令人敬畏大巫,足以震慑其他部落。
——他还记得,这是他原本肤色,也记得与父王、兄弟、族人在部落里待过每天。
却始终想不起,缎带从何而来。
看料子,用是中原蚕丝。可印象中他并没有去过中原,也不认识中原之人,更不会在边关互市中购买这件与他打扮风牛马不相及发饰。
所以它究竟是怎来?
这根缎带,仿佛股萦绕在心头迷雾,难以触摸与穿透。
卧病在床多日孛儿汗王虎阔力,被这突来喜讯注入股振奋之力,精神陡然好转,今夜走出金帐与族人共饮同乐。
宴会主角却在酒过三巡后悄悄离场,独步穿过草甸,来到色楞格河边。
月光下,幽暗河水泛起银鳞,静谧地流淌。
阿勒坦把萨满神服留在穹帐中,此时只穿身崭新驼色交领长袍,脚蹬香牛皮靴靿。
他头波浪般卷发已从披肩长到腰部,用金线编制发绳绑成长辫,镶嵌着大大小小金珠,松松地搭在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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